地处江南的启国,最出名的就是丝绸,在整个启国范围内,大约每十亩田地就要分出三四亩出来种桑养蚕。
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启国形成了一整套的丝绸生产链,大启丝绸,驰名天下。
从种桑,到养蚕,然后到了季节,各大绸商在各地采买生丝,再通过江南上万架织机,织出一匹匹华美的丝绸。
这其中,生意做的最大的是,就是通州府的白家,其次是绍兴府的山阴谢家,再之后就是姑苏的李家,以及肃州府的张家。
几家大绸商,几乎在江南一带形成垄断之势,生意不仅遍布大启,更是把触角延伸到了齐楚两国,最近几年通过外销齐楚贵族,这四家人每一家都赚的盆满钵满。
四大绸商之中,生意做的最大的,是身为赵家皇商的白家,白家在绸布行业,是大启毫无疑问的领头羊。
近年来,姑苏的织造局每年上缴国库的银子越来越少,甚至于四大绸商上交给临安的税银也越来越少,赵睿让赵显去姑苏查丝绸,目的就是帮着朝廷找钱。
这其实是对赵显的一种另类的“补偿”,江南丝绸这一块蛋糕,原本是另外有人在吃的,比如说四大绸商每一家身后都站着一个可以在临安崇政殿里侃侃而谈的大人物,其中白家的幕后人,更是高居政事堂,可以左右国朝时政。
这块蛋糕早就被分完了。
眼下赵睿派赵显来查这个事情的意思,就是告诉赵显,只要你有本事,就可以打碎现在的僵局,在别人嘴里抠食吃。
如果赵显有能耐把整个丝绸市场全部打散,那么在给足朝廷那份钱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自己安排江南的丝绸格局。
把“丝绸市场”这台印钞机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面对项樱的质问,赵显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低声安慰道:“放心,你老公我这般聪明,那些只会逐利的商人哪里是我的对手?”
这话安慰的成分居多了。
商人这个职业,有一个入门的基本素质,那就是必须要聪明。
一个蠢货是做不成生意的,只这一个门槛,就不知道把多少人拒之门外。
赵显之所以有信心面对这帮奸商,是因为他怀里有赵睿的“如朕亲临”,是因为他执掌了三千青衣卫。
青衣卫虽然表面上号称三千人,但是暗地里绝对不止三千,别的不说,光那些潜伏在临安各个大官宅邸之中的暗卫,青衣卫的数量就要翻上一倍!
皇帝的金牌可以见官大一级,节制调动各地厢军,必要时候甚至可以调动临安周围的禁军。
而宗卫府强大的情报,让他能够谋定而后动,占尽先机。
此次,他明面上是被逼得主动退出了临安城,实际上他在退出权利漩涡核心的同时,从赵睿手上接过了另外一笔重权。
赵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眼下齐楚两国已经没有了什么太大的威胁,外患已除,那就只有内忧了。
这位成康皇帝要在临死之前,扫清启国国内的一切威胁。
富可敌国的江南绸商,就是其中一大威胁。
这些绸商,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而且他们往往跟朝中重臣沆瀣一气,导致两浙官员政令不通,而且让两浙地区的赋税一日少过一日。
偏偏查账还查不出任何问题。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项樱喝下了治风寒的汤药,身子越发困顿,她缩进了被窝里,闭目之前看了赵显一眼,轻声说道:“夫君,你比我聪明,所以你做事我不拦着你。”
“但是你要想想清楚,如果哪天你真的替你那位堂哥扫清了一切障碍,他死的时候,还会不会允许你活着?”
赵显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道:“傻丫头,胡说什么呢,你先睡吧,睡醒了再说。”
项樱点了点头,轻轻闭上了眼睛。
见她睡熟了之后,赵显走向窗台,朝着临安方向看去。
此地距离临安,已经有数百里之遥,临安城的璀璨灯火,也只剩下了一片苍茫的夜色。
“皇兄,眼下大启西北两边都相安无事,能让你挂心的,无非就是姑苏这边的织造局,以及各大绸商了。”
赵显喃喃自语:“大启第一绸商白家身后的人,是中书令杨吉,李宁远那个李家身后的人,是右相李宴清。”
去年,长宁县县令李宁远家的儿子,纵马踏伤了马家的那个小丫头,后来赵显跟李家打了一通官司,那时候李宁远毫不犹豫的就从怀里掏出一叠三千两银票塞在自己怀里,让自己给受伤的丫头看病用。
三千两,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当时赵显还因为这个调笑了一句李宁远,说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当时,肃州知府萧安民就在身侧,明确的告诉了自己,李宁远所在的李家很有钱。
比肃州首富张若谦家里,还要有钱的多。
以前的赵显对于李家的财富没什么概念,现在翻开李家的资料,这才惊恐的发现李家已经富到了何种地步!
别的不说,只李家一家,一年的收入抵得上整个两浙西路的赋税。
剩下的两家就相对小一些,各自都在自家家中一带活动,并不是太过张扬。
肃州府张家,就是那位张若谦的家里。
最后一家谢家,就更了不起就,出身谢家的谢太妃是赵显的亲生祖母,也就是说他跟谢家这个书香门第是带着亲的。
眼下,赵睿给了自己,打下这四家的任务。
另外三家倒还好说,赵显无非就是跟张若谦赔个罪,另外两家说封也就封了。
但是谢家却让他很是头痛,如果查封了另外三家而不朝鲜谢家,另外三家都不会心服。
可是要真的让他去对谢家下手,在谢太妃那里又没法交待了。
赵显失神的望向临安城方向。
“我明白了。”
“皇兄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肃清江南绸商势力的同时,也得把自己的羽翼谢家给剪掉”
“好缜密的心思啊。”
茫茫夜色里,有一匹马队,从通州府城一路朝着瑶山城而来,为首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正骑乘在一匹青马上,朝着瑶山城狂奔。
“快,天亮之前务必要进瑶山城”
“一定要见到那位肃王爷!”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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