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破碎的红玛瑙指环静静躺在朝颜的手中,将那苍白的手衬托的更没有了一丝血色。
“什么叫没了……什么叫没了?!”
她手指紧握着,玛瑙碎片嵌入皮肉之中,血珠子似是那玛瑙融化一般滴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夜枭将他们在关外看到的一切都悉数告于朝颜,朝颜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这岚国之中,能与黑无常的身手不相上下之人屈指可数,歧王身边也并没有见过更或者是听说过有这样的人。
“能将黑无常碎尸弃于荒野……这是在给我们警告……”朝颜喃喃道“你们此去可有被歧王的人发现?”
“未曾,那里空无一人,我们也没有久留。”
朝颜点点头,只看着那枚破碎的指环,不住的叹气。
自从八爷走后,她虽第一次掌管永安城的事,但也一向从容,此次是她第一次心中有了恐惧。
没想到会有一个隐藏着的人,将成为这最后几天中最大的变数。
原本按照计划,黑无常将会是整盘棋中最关键的部分,在最后关头,他们将会有十分关键的作用。
只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是有一人便有两人三人,许龄安都养了私兵,歧王的死士恐怕也有不少,若其中尽是好身手,这一仗,便是要艰难了。
“此次袭击的人着实厉害,是否需要追查?”
面对夜枭的发问,朝颜顿了顿,片刻后才摇了头。
“此事十分紧要,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这些天你们要着重小心,任务先放一放,避避风头,”朝颜说道“我总是觉得不踏实……”
夜枭一来一回,此时的时间也已经渐渐晚了,朝颜等着夜色,急不可耐的想要去往歧王府一探究竟。
楼下宾客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与朝颜屋子里极度的寂静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极端。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将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也没有人预想到这次事件的发生。
忽然,只听‘嘡’的一声,一柄利箭穿破窗纸直直刺入了朝颜身后的墙壁。
箭上有一纸书信,这是黑无常之间传递消息惯用的办法。
朝颜将信展开一看,眼睛顿时圆睁。
“怎么会……”她喉咙动了动,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信件看罢,朝颜便用烛火将信烧了个干净,烛火明亮,但还是难掩她眸子深处的不解与悲凉。
夜枭见状更是不敢言语,且默默待了片刻,朝颜才像下定决心一般叹了口气,缓缓说了两个字:
“进宫。”
陆亦桐此时头发散下,身上着的也是白色内服,只在外面披了件金黄绣纹的外衫,屋子里凉气升腾,在这夏夜之中是难得的清凉。
他在昏暗的烛火下拿着一张薄纸细细看着,那字迹熟悉又陌生,像是前世故人为他送来的怀旧书信。
便可清楚地知道,原本准备安睡的他是被这封信搅了安宁。
却又去看他的眉眼,只有数不尽的温柔与怀念。
‘已经过去多久了?’陆亦桐合眼思索着‘这些年过去,那悬而不定之事终于要有了结束。’
他仍记得故人巧笑嫣兮的模样,却如今故人将要重逢,只觉得有些恍惚,如临梦境,不知真假。
“皇上,人到了。”
方海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让她进来。”
方海自一旁屏风处向一侧走了半步,朝颜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她抿了抿嘴,这才跪地行了礼。
“属下失职,还请皇上责罚。”
她说着,将头重重叩在地上,她不敢抬眼去看陆亦桐,便是从进门时起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这不是你的错。”
陆亦桐说着,伸手将那薄纸放于烛上,却在刚烧了一个边角时又将其抽开,他吹灭纸上的火,火星殆尽,手指便又摩挲上白纸黑字的娟秀。
“起来吧。”
在陆亦桐第二句话说出后,朝颜仍是没有起身。
“八爷将黑无常司诸事托付于我,此次折损云苓与夜枭数名,若不领罚,便是于《无常律》不顾,恳请皇上恩准。”
陆亦桐听完朝颜的话,斜眼瞥了瞥她“抬起头来。”
朝颜身子一顿,缓缓将头抬起。
“嗯,确有几分相像,但孤觉得你的性子倒是更像一些。”陆亦桐将手中的纸放在了桌上,他望着朝颜,眉眼逐渐带了笑意。
“你是你们司主亲自带来的,这是孤第一次见你,只听闻你倾国倾城亦倾梦的名声,如今看来,你们司主倒是艳福不浅。”
朝颜不明陆亦桐话中之意,便忙将头又低了下去。
“你知道我为何让你即刻入宫吗?”
这句话虽然简短,却正中了朝颜疑惑的心门。
她知道了云苓与夜枭遇害,便想要连夜去歧王府一探究竟,却被硬生生拦下,她本犹豫是否要探查过后再进宫去,又忽然想到八爷临走前让她定要按皇命行事的叮嘱,这才不管不顾的带众夜枭入了宫来。
陆亦桐笑了笑“你派出给云苓报信的夜枭被歧王盯上了,若你晚上片刻,想必此时折损的就不光是云苓了。”
此言一出,朝颜顿时懵了,却又听陆亦桐接着说道:
“《无常律》中第一条便是无常无情,虽说无常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子,但这仍不是可有可无的一条,就如同你今日所为,若你与云苓的姐妹之情重过了你对于皇命的遵从,那么,你就已经落入敌手了,只要落入敌手,就有了不确定。”
朝颜虽然背后布满了冷汗,但心中对于以往的疑惑解开了大半。
“虽说无常之间有如兄弟手足,但用情过深,就亦是凶险。”陆亦桐说着,拿起手边的安神茶润了润嗓子。
“此次,你已经犯下过错,不听皇命则是葬身虎口,不,将歧王府比作虎口已是太过慈悲,歧王的手段想必你是知道的,去了便是生不如死,听命便是入了宫来,或许我能看在你初执黑无常司的份上饶恕你。”
“我本说了错不在你,你却并不领命,”陆亦桐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要我以《无常律》惩处,那我便成全你。”
他向方海摆摆手,方海立刻心领神会。
他走到朝颜面前,低头看了看朝颜那双充满懊恼的眼睛,微微一笑“得罪了。”
说罢,一柄镶满珠翠的匕首从他的手中落在地上,发出悦耳的清脆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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