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置于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一枚黑子落在已经进行至一半的棋局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窗外的鸟鸣声渐渐变得婉转,曾经迁徙去往南方的鸟儿似已悉数归来。
“歧王今日怎有空与我对弈?”陆亦桐眼睛一直注视着棋局,并未抬眼。
“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想着或许进宫来可以为皇上稍解乏闷。”歧王话毕,又一枚棋子落下。
“歧王的棋艺似比从前更加精进,”陆亦桐看着棋局笑笑,将一旁的茶执起喝了一口“这白子看似纷乱,却是设下陷阱,步步紧逼。”
歧王亦是一笑“哪比得上皇上顾全大局,黑子已成势力又伺机而动。”
“最近宫中繁事甚是扰人心境,由你来与孤下棋,孤甚是欢欣,”陆亦桐抬头看了看歧王,眼神柔和起来“我们有多久没这样下过棋了?”
“大约……”歧王将一枚棋子抵在唇上,是一片冰凉“有几年了吧。”话毕,一枚白子又落下。
“孤都不记得上次与你对弈是何时了,”陆亦桐笑笑“你要常常来宫里才好。”
“一定。”歧王保持着他那冷冰冰的微笑点了点头,而后,手中棋子落盘,他一声怅然“我又输了。”
“你分明就在让着孤。”陆亦桐摇摇头“你原本胜券在握。”
“开头顺利并不意味着结局就会如此,”歧王表情未变分毫,手已经将棋盘上的棋子拿起放回了棋盒“棋局瞬息万变,输赢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这一局结束,陆亦桐与歧王二人将棋子分别放好,见时间还早,便想要举棋再开一局。
“皇上,”却是这时,决明走了进来,先是行了礼,而后便拱手“无常司玉竹大人到。”
陆亦桐欲落子的手指一滞,他抬眼看了看歧王,歧王便笑了“皇上有要事,臣先行告退。”
陆亦桐点点头“那这棋,我们改日再下。”
歧王颔首行礼,而后便服身,往门外走去。
“歧王殿下。”玉竹在门外见歧王走了出来便行礼,他身后的玄芝亦是服身,只是心里不由疑惑,这歧王一向连早朝都不勤,今日怎的有空来这养心殿与皇上下棋。
便是心里不解,却不敢表现出分毫。
歧王倒是神色轻松“近来诸事繁杂,便是辛苦玉竹大人了。”
“此乃臣的本分。”玉竹拱手,而后便随决明进到了殿中。
宫中春色满园,歧王从养心殿出,便往后园走去,一路欣赏着周围花朵,眼睛却一边还到处似是寻找一般。
很快,他走到了湖边,便见着不远处,钰贵人正闲庭信步赏花玩乐。
“钰贵人,”歧王快步向前,服身就是一礼“真巧。”
“歧王殿下。”钰贵人亦是微笑着还礼“怎今日有空来这后园转转?”
“这永安城里,那里还有比着皇宫中还美的春色?”歧王笑笑“且听闻这芍药已经结了花苞,边来看看可有已经开了的。”
钰贵人淡淡叹了口气“这芍药原本是锦贵人最喜的花,可惜如今……”
“斯人已逝,还请钰贵人节哀,”歧王说到这里,声音忽然低下来“此事,确与黑无常有关?”
钰贵人侧首看看宫人,便是也压低了声音“确与黑无常有关,”她又将声音压低几分“那日你未进锦贵人内室,并不知内里情形,当时皇上也说了些让人没有头绪的话,后来玉竹回来,我这才想到是否与黑无常有关。”
“也就是说,黑无常是在知道华美人死后,又将其做成了上吊自缢的假象,”歧王眉头皱了皱“理由呢?”
“放长线,钓大鱼,”钰贵人缓缓抬起了眼睛“恐怕,我们的计划,黑无常或许已经查清了三分,不然,他断断不会将此事包庇。”
歧王轻笑一声“想要确切证据来将我彻底击垮吗?”
“不知歧王殿下可有查出什么线索?”钰贵人问道“我记得,歧王殿下查黑无常已久。”
“并未,黑无常神出鬼没,我与佐丞至今都未查出丝毫线索,”歧王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眼珠一转“我今日进宫,就是想到,或许,这宫里的人会有些许线索,毕竟,那黑无常簿,不是要由黑无常主亲自交予皇上吗?”
钰贵人恍然“如此,便是与皇上长久相处,或许会知其一二。”
“正是此意,”歧王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并且,如今锦贵人与华美人双双折损,宫中之棋能用的便只有你,有了宠爱,你枕边耳语几句,或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消息。”
“我尽力。”钰贵人语气淡淡的。
“我知你心里念着知灵君,你放心,我为你已经备好了计谋,”说到这里,歧王不由轻笑了两声“贝西散。”
“什么?!”钰贵人的脚步生生顿住“你可知那是什么样的罪名?!”
“别怕,我已将此事交予常山,他为你请脉时,便会将贝西散交予你,至于怎么用,便是由你决定,”歧王的笑却是轻松“如此,便是保了你的清白,知灵君那边,我以后会解释清楚,其余的精力,你便想想要怎么找到我想要的线索。”
“常山怎么会有贝西散,此物乃是岚国禁忌,他乃宫中太医,便于此物绝不会牵扯上什么关系。”钰贵人面色稍显严肃,歧王却被钰贵人的神情逗笑了。
他掩嘴笑了笑,而后才摇了摇头“你啊,我以为你会想到的,”他又笑了两声“华美人不过死了一日,你就将北原忘得一干二净了?”
钰贵人的眼睛因紧张而不自然的眨了一下“歧王殿下此法过于冒险了。”
“冒险?”歧王挑了挑眉“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将我说的事做好,便不是冒险了。”
“让常山小心些,”钰贵人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只好嘱咐几句“近来宫里查的严,别出什么岔子。”
“放心,钰贵人,他若是败露,我定是自身难保,谁会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呢?”歧王笑容渐深“你啊,可是我在宫里最得意的棋,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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