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哥哥……”雪见哭着,脸都哭得有些发红,却是眼神忽然一凛。
雪见哭声虽未变,环抱着玉竹的手却忽然一点一点,顺着自己哭泣时的呼吸渐渐变换了位置,慢慢的,那双握着冷剑的手变作了缓缓抬起的姿势,风划过那剑刃,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玉竹!玉竹!”却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伴随着马蹄声与风声,瞬间呼啸而来。
雪见没有回头,但她却亦是知道,那是无常司的人到了,她的神色渐渐又变作委屈的模样,双手用先前举起时同样的方式渐渐垂下。
她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杀机。
现在玉竹负伤,玄芝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但,若是以她一人去敌无常司众人,却是毫无胜算的,况且歧王也是说过不杀玉竹与玄芝的,当前,她只得放弃自己的杀心。
“南星!”玄芝见到来人,赶忙迎上去,却见来人一身猩红血气,再看旁人,亦是眼睛都杀得通红,被风一吹,血丝布满在雪白的眼珠上,分外清晰与狰狞。
玄芝不由顿住“你们这是……”
玉竹看到南星的样子,神色也变了,他轻拍雪见的手缓缓停了,而后将拥着雪见的手慢慢放开,却是为她抹去泪花后又予了个微笑,这才缓缓站起。
南星连忙翻身下马,他看着四周的漆黑的凌乱与凝固的斑驳血液。
繁缕与凌霄的尸体就那样零散的落在被烧的焦黑的地上,那被染成赤色的衣衫被凝固的血液黏在一起,风一刮,却还是带起一丝血气盘旋。
南星忽然想到川柏在他离开无常司前对他说的话,看到现在的状况,又想到玉苏的境遇,他忽然就想明白了,这一切,每一件事,就像是一颗颗晶莹的琉璃珠子,而现在,珠子已经穿好了,是透亮的光泽。
南星趁雪见还未转身之际,向玉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玉竹恐南星身后众人之中还有内鬼,便只是缓缓眨了下眼睛,而后向前一步,问道“你们怎成了这般模样?”
南星的手此时还惯性一般的抓着那一双血战过的巨斧,斧刃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沾着空中的尘埃落在地上,变作模糊的一片“我们遇到了埋伏,人太多,又是几波接连着,我们……”他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说不出话来。
玉竹眉心皱着向南星身后望了望。
“若不是黑无常带了人马过来,我们恐怕就不剩几个了……”南星又接着道。
玉竹看着往日可以一敌百的苏木此时亦是气喘吁吁满面血污,便知这次他们遇到的人马有多么凶残。
“黑无常?”玉竹喃喃道,忽而,他似是发现了什么一般,问道“不对!苏呢?”
“玉苏她……”南星有些哽咽“当时只有她一人突破了重围,没想到前面还有埋伏,待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不省人事,我派人先将她送到青黛的医馆了。”
玉竹身形一晃,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泪水都忘了流。
他知道玉苏对他的情意,虽然他心里有灵芝,却是知道心系一个不可能的人有多么的苦楚,所以他对玉苏是一边保持着距离,又一边当做妹妹一般让旁人格外照顾着她。
而现在,他爱的人不知生死,爱他之人亦是生死不明,一切的一切,都与歧王和北原脱不了干系。
片刻,他的下颌骨发着抖,努力将脚步踩得稳妥,走到繁缕面前,他喘着粗气,将繁缕已经僵硬的手指掰开,取出其中的骨笛。
他看着繁缕挣得大大的眼睛里此时已经布满血丝,有不少的灰尘还黏在了那精巧却已冰冷的面容上。
他就这样看了会儿,而后轻轻闭了闭眼睛,沉沉呼吸了口气,再起身时,他已如往常。
“玄芝随我入宫将骨笛交予皇上,”玉竹看着玄芝说着,而后又望向南星“南星,你带人马回无常司,雪见就交给你了,好生照看。”
南星点头应了,玉竹便转身牵过马,玄芝亦牵过一匹,二人打马向永安城奔去。
南星见玉竹和玄芝走了,又看看这周围,不由叹了口气,缓缓向前走了两步,而后蹲在雪见面前,缓声问道“雪见,这是怎么了?”
雪见一边抽噎着,一边用手抹了抹脸,泪珠却仍是不住的滚落,让人看了甚是心疼。
“我……”雪见哭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繁缕是你杀的吗?”南星柔声问。
雪见连忙摇头“不……不是我……”
“那是谁?”
“是……是凌霄……凌霄哥哥……”雪见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亦有些含糊,却仍是可以隐约听得。
南星向凌霄的尸体望了眼,而后又对雪见道“凌霄是谁杀的?”
雪见一听南星的话,哭声又大了半分“是我……”
“你为什么要杀了凌霄?”南星声音厉了几分说道“你明知道凌霄和繁缕都是不能杀的,繁缕被凌霄杀死,那么凌霄就必须留着,你怎么能杀了他?”
雪见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抽抽搭搭的说道“他……他先是杀了繁缕姐姐……然后又伤了玉竹哥哥……我……我为了救玉竹哥哥……所以……”
雪见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顿,而后又大哭起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南星想到先前玉竹的那个眼神,便心中已然明了,他连忙抚了抚雪见的肩膀,声音平缓且温柔的说道“原来你是为了救玉竹,方才是我太凶了,是南星哥哥不好,错怪了雪见。”他说着,慢慢伸出手将雪见脸上的血污抹了抹。
“没事了,没事了,”南星对雪见温柔的笑着“我们回家。”
南星又安抚了雪见片刻,而后才将她慢慢扶起。
“将繁缕与凌霄的尸身带回去。”南星看着那二人的死状,不由得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缓缓走到繁缕的面前,繁缕身上的血已经干涸,变成了浓浓的酱红色,将繁缕包裹的像一枚熟透了的浆果落在地面汁水四溅的模样。
忽而,天阴了下来,一片片细小的雪花飘落下来,混合着这旷野中燃尽的烟尘,让人分不清眼前的是雪还是烬。
随着雪越飘越大,风更冷了。
南星看着繁缕的空洞洞的眸子,而后又看到她被生生割裂的喉管,沉声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说罢,他伸出手去,缓慢的将繁缕圆睁的双眼合上“可惜,你再也没办法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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