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臻就这样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与其说是开始不如说是回归到那种最原始的生存状态。什么事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去承担,欢乐也好悲伤也罢,所有这些情绪都只能闷在心里,无法向任何其他人倾诉。
陆启臻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有些扭曲了,和之前的冷漠截然不同,他感觉到自己从内心深处开始厌恶这个世界了。
从前他还觉得陆启南会给他带来光明和热度,只要陆启南对他还有点要求,他还是很乐意继续为了生活而奋斗下去的。毕竟,那人是他的哥哥,他的哥哥还是很希望他能够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来的。
陆启臻很怀念过却说的日子,那时候他完你还不用担心自己会做不好现在的事,他也不用担心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也不用担心第二天早上醒来自己就很想去死。
他那时候过的很单纯,每天的希望就是能够让自己的哥哥满意,能够取得一些让自己看着会舒服的成绩来。
现在,他完全不能够满足于实验和事业上取得的成就,他没有办法做回当初那个单纯的陆启臻了,他体验过了有爱人的生活,明白了爱与被爱的滋味,现在反而更加无法接受一个人的孤独状态了。
他喜欢滕明,真的喜欢。
因为喜欢他而根本没有办法接受他在和自己交往的时候还去见那些女人,甚至还有可能跟她们发生了亲密的关系。陆启臻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些歇斯底里,随后又发现这种行为很让人无语,他知道自己的反应是不正常的,可他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任其发展下去。
潜在的人格自从遇到滕明之后就不断地吞没他整个人,想要把他整个人都彻底改变掉似的,不断地在脑海中嘶喊着。
陆启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理学也无法解释他的这种诡异反应,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手足无措,他一个人孤独地挣扎着,没有人看到他的辛酸与痛苦,而滕明也最终还是离他而去了。
这个现实从一开始陆启臻就已经接收了。他知道自己得不到那人的爱,也无法确定那人是否还会在心里留一个小小的位子给自己。
他不期盼滕明会记得他,只希望那人可以过得好一些。
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滕明所带来的欢乐是以往的生命中所没有的。
陆启臻记得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细节,甚至接吻的时候滕明轻轻搂住他的腰的触感,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个人已经印刻在他的生命里,完全没有办法抹去。
欧阳连尚看着陆启臻再一次变回原来那个工作狂,甚至比之前更加努力疯狂地工作着,心里不禁有些难受。
从滕明走了以后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真是错的离谱。
竟然想要趁虚而入,这种卑劣的想法,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
陆启臻这样的人,这辈子最需要的不就是一个真心对待他、好好疼他、爱他的人么?
虽然之前也没有考虑过那个人真的会是自己,但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属于他的人,不管性别是男是女,不管年龄、国界,总是会有那么一个人,好好地对待他的。
让欧阳连尚震惊的是,陆启臻这段时间以来非但没有稍微改变一下过去的恶劣生活作息,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一天吃一顿饭已经非常正常,而且他基本上也不会和别人说话了,完全成为一个冷面的院长了。
这样的陆启臻是他所陌生的,他不知道陆启臻会有这样冷淡的一天,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办。
以前都是陆启南的三方言两语就能让陆启臻乖乖地开始吃饭、好好休息,恢复到正常人的作息状况。可是现在,陆启南每天忙着要和那个叫林延的男人谈恋爱,似乎他自己也是麻烦不断,哪里有时间来管陆启臻呢?
陆启臻这人又是犟脾气,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这让人有些无奈。
和他做了四年的同窗三年的同事,欧阳连尚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完全不了解这个人。
他做了帮凶,害了陆启臻的帮凶。
滕明是陆启臻的救星,因为欧阳连尚非常清楚地明白,只有和滕明在一起的时候,陆启臻甚至还在医院的餐厅里吃过早餐。
若不是他亲眼目睹,他几乎都要以为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一般陆启臻白天都是直接去办公室,手术开始之后就一直待在手术室里,然后就开始一天的工作,基本上不会餐厅露面。
而他多年以来基本上不吃早餐的生活习惯也是大家所熟悉的,没有人会奇怪陆启臻为什么不吃早餐,这是他的生活习惯,从他接手陆氏医院起就已经宣布了,叫所有的佣人护士都不要给他送任何早餐,他不需要早餐,他只需要补充足够的营养就够了,其余的粮食吃多了也都是浪费而已。
这番言论当时在医院里也算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没有人会想到年轻的陆氏院长竟然有着如此糟糕的生活作息习惯,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人竟然真的没有吃过任何早餐。
三年如一日,陆启臻每次都是直接从他的小洋楼里出来后直接去他的办公室,因为是院长,他享有不打卡上班的特权,毕竟他的事情很多,也不可能每天都在医院里带着,有无数的学术报告和类似的医学学术会议需要他去参加。
一家医院想要立足于这个世界,不仅仅需要一流的医学技术和设备,医护人员在学界的名声也是至关重要的。陆氏医院之前就非常重视这一点,凡是担任院长的人都必须有极高的医学造诣,经常要代表医院去出席各种专业场合,完成医院的对外交往工作。
陆启臻原本是完全不适合交际场合的人,一般陆氏的什么活动都是陆启南去参加,他作为二少爷,只要去露个面就好,毕竟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继承陆氏集团。
他只是想要在陆启南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做一些陆启南喜欢他做的事情,读陆启南最满意他就读的医学院,做他想要他成为的医生,一辈子都按照陆启南所期待的方向去走。
那时候的陆启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轨迹,其实并不是陆启南规定的,他也没有义务一定要按照他的这个路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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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启臻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个月,整个人消瘦地不成样子,陆启南因为陆氏工作繁忙,基本上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来看他,兄弟俩之间的联系并不多,陆启臻也没有想过要主动去找陆启南。
这些年来他们兄弟之间养成了默契,基本上都是陆启南主动约他出去吃饭,如果他有什么学术报告需要陆启南来听的话,他就主动给他发封邮件,就OK。
他们从小就没有过多的情感交流,兄弟之间的感情都是因为没有父母的保护而日渐稳固的,若是他们的家庭和平常人家一样的话,陆启臻心里明白,他和陆启南之间的关系不会发展成现在这种状态。
他不知道现在这种拼了命一般的状态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再这样闹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让滕明再次注意到自己吗?
可是滕明分明是被他自己推出去的,因为无法忍受那人在和自己交往的时候和别的女人有来往和彻底断绝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之前的那段关系已经因为自己和欧阳连尚在办公室里演的那场戏而彻底破裂,滕明也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再没有回来陆氏医院,更别提来看他了。
长时间的超负荷工作,终于导致陆启臻在九月的某一天晕倒在医院走廊上,当时他刚做完一个大型手术,正打算去医生休息室好好躺一会儿,没有想到他连走回休息室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陆启臻想的是下一个手术的事情,他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虚弱到一种让人看着都觉得可怜的地步,也没有想过是不是要减轻自己的工作量。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病房里摆着一束他最喜欢的红玫瑰,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别人。
陆启臻睁开眼,虽然四周的环境看起来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楞,最终还是没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忆起自己之前还在做手术,随后就走出了手术室、走廊、眼前发黑……
原来自己是晕倒在走廊上了?
陆启臻有些佩服自己的记忆力,竟然真的可以回忆起事情的整个过程。基本上确定是怎么一回事后,他又看了一眼四周。
这一次他很快就认出来这是医院的VIP病房,当初他还参与了病房的设计,因为要设计成让病人感觉舒适的普通房间样式,这里的病床都是按照洗衣店KING-SIZE的床定制的,不像是一般病房里的病床。
玫瑰花不知道是谁放的,房间里也没有留下什么人来过的气息——他的嗅觉非常灵敏,一般每个人身上的不同味道他都能区别开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天滕明身上带着别的女人的气息爬到了他的床上,他才觉得十分不愉快。既然那人能够在和他交往的时候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也考虑了婚姻的问题,那么他对自己其实也是没有多少真心的吧?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以来一直用高压的工作来逼迫自己每天必须集中注意力在工作上面,没有多余的经历和时间去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根本没有办法去想滕明——一想起他就觉得头疼欲裂,几乎没有办法好好地睡眠。
在陆启臻看来,任何一件事都不能与睡眠相比。
他保持一天的精力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有比较高的睡眠质量。一般情况下心理遭受了这么巨大的打击,正常人往往在夜晚的时候情绪会跌到最低点,几乎是没有办法抵挡那种孤单又寂寞的情绪。陆启臻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就用疲惫来淹没那种情绪,以防止自己一个人被那些负面情绪所吞噬。
尽管他现在觉得世界一片黑暗,几乎没有任何求生意志,可他还是得活下去。
就在陆启臻一片茫然混沌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陆启臻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却发现进来的人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也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陆启臻看着那人眼底的青紫,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花束,那上面还有些许水滴——显然是被人精心浇过水的。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陆启臻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日期已经是他失去意识的那天的五天后了。
原来自己昏迷了这么久?!
陆启臻想要开口问点什么,对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去倒了一杯温水给他:“先别急着说话,喝口水。你昏迷太久了。”
滕明看着陆启臻一脸惨白的样子,心都要碎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陆启臻一边喝水一边偷偷地抬头望他一两眼,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脸还是难以抑制地红了。
。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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