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尔斯没什么机会继续证明自己的射击水准,因为时间不多,他得准备一下出发去救人了。
他从埃德温的地下室里得到的不止是那把手枪和子弹,还有一件软甲,纯黑色,皮质,穿在身上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但据说可以抵挡龙牙和龙焰的伤害,关键时候说不定能保命。
至于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龙……恶魔都有了,人死了也能从地狱里爬出来了,真有龙他也不觉得奇怪了。
“都准备好了吗?”埃德温问他。
扎尔斯把枪套的皮带系好,又检查了一下其他东西,点点头。
“那就开始吧。”
他也说不清埃德温做了什么,反正回过神来,他已经握着从守林人那里借来的钥匙,站在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里。
微风吹过,树梢摆动发出轻微的哗哗声,还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扎尔斯站在原地,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地方,却仍然忍不住为这里的环境赞叹一番。
和他去过的其他森林不一样,这里充满陌生的自然气息,没有一点人类存在过的痕迹。林间没有路,茂密的草木生长在树与树之间,其中有一些兽类留下的脚印,泥土混合植物的湿润味道扑鼻而来,如果不是事先听说过这里有什么,恐怕他会以为自己到了一个保护得很好的森林公园。
扎尔斯用手指碰了碰脚下的草地,是湿润的,看来这里要么刚下过雨不久,要么有什么别的东西在保持地面湿润,如果是有活物在森林里洒水,他想对方应该暂时不会再回到这一带来。
运气不错,算是个好机会。
没在入口耽误太长时间,扎尔斯把“猎人的斗篷”激活,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森林里。
密密麻麻的树木间没有路,自然也分不清该往哪走。但埃德温说过让他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走,扎尔斯努力根据林间洒下的阳光辨认了一下东南西北,找了个看起来不错的方向,弯腰钻进那里的树丛。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长环境过度自由,这些灌木都长得比寻常品种更高更密,扎尔斯好不容易从中找到一个能通过的缝隙,有点困难地从中间钻过去。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到相对开阔的地方不去走,却觉得这个几乎没办法容纳他通过的地方是正确的选择,但既然这么觉得,他就遵循直觉这么走了,并不打算回头。
埃德温说森林里有一只兽,那些开阔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它常常通行才出现的,贸然取道可能会和它迎面撞上。他心里明白有这样的可能性,也就越发不想走那边,一路上净挑难以通过的边角缝隙钻,还没走出多远,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和灌木丛里的小刺勾破了好几个口子,里面的皮肉也多了几道小伤口。可他暂时没心思去处理这点小问题,停下来辨别方向后继续往有阳光照着的地方走。
不管是从森林的哪个位置进入,反正他没有地图,先固定朝同一个方向走总是没错的。而且他一路走来,眼前的树木越发茂密,能通过的地方也越来越少,应该是离森林的中心越来越近了才对。
扎尔斯野营经验不多,以前也没有独自进入过这么原始的森林,只能依靠临时补课记下来的办法一路前行。找阳光,找水源,找适合通过的地方——安全起见,后两项他找到以后都刻意避开了,宁愿受点苦也不想碰到传说中那只可怕的兽。
连埃德温都用“难缠”来形容,总不会是什么他能轻易对付的东西。虽然有“猎人的斗篷”他说不定能逃过一劫,但为了节约时间和安全起见,扎尔斯还是不情愿去冒这个险。
他一路走出很远,始终没有遇见除了自己以外的活物,眼前的森林却仍然在变得越来越茂盛,像被施了什么魔法,连树都高得一眼望不到尽头。
虽然远处一直有鸟鸣声,但他一路走来,却始终没有看见过任何一只鸟,连会发出声音的虫子也没有。
好像整个森林里只有他自己是有生命的,又或者,这个森林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扎尔斯对自己的想象力无可奈何,知道是在自己吓自己,但仍然忍不住想森林里真正的守林人,那只兽会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他幸运地到达森林中央的禁地,兽会不会守在那里等待他呢?
他趁着休息靠在一棵树上胡思乱想,虽然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也没有因此打消想要救人的念头。扎尔斯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水壶喝了两口,估算一下剩下的水还能喝多久,觉得至少前路的饮用水余量还是比较乐观的。
这里好像没有天黑的概念,他根据自己体力的消耗情况大致上估计过,从进入森林到现在应该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按照来这里前的时间算,如果时间是同步的,那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八点,早就该天黑了。这是个好现象,因为如果天真的黑了下来,他还得想办法在黑暗中前进——夜视仪在这种枝叶密集的森林里用处不大,动不动就可能撞到脑袋,要想安全前行,说不定得打个手电筒。
那可就想不暴露行踪都很困难了。
其实到目前为止扎尔斯还没遇到什么真正的难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更对未知的前路感到一点担忧。这森林处处都透着古怪,虽然被称为“不归之森”,但他一路走来别说人了,连动物和尸骨都没有看见过。整个森林好像一个设计得过于完美的幻象,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不见任何动物存活的痕迹。
连童话故事也不会这么写,所以这里确实很危险。
他坐在树下,四下打量一番,从口袋里摸出片口香糖,剥开了塞进嘴里。他选的这棵树是附近最大的,直径足够大,能把他整个人藏在树后,确认过这一点扎尔斯才坐了下来,借树的遮挡打算好好休息下。
嚼口香糖让他的心绪安定了一些,原本渐渐浮上来的不安被强行按捺下去,扎尔斯明白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如果他意志不够坚定,很可能会被自己带错路,迷失在森林里。
“不归之森”像是座不变的坟墓,里面不知埋葬了多少人,其中可能有专门为它而来的,也有可能是像这次要救助的对象一样,不小心误入这座森林的人。因为找不到出去的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永远留了下来,成为这座森林里游荡的亡魂……
等等。
扎尔斯皱起眉头,他好像知道这里最不对劲的是什么地方了。
他们在守林人的小屋里问过瓦格纳,对方说“不归之森”会把迷失在里面找不到出路,最终含恨死去的人的灵魂禁锢在这里,它们只能一直在森林里徘徊游荡,永远也等不到被解放的那一天。
听的时候他觉得这有点可怕,可能整个森林里到处都是游荡的亡魂,可进了“不归之森”后他一直没想起这件事,这会儿才突然意识到:他从进来开始到现在,不仅没看到活的东西,连死的也没有看到过。
“猎人的斗篷”是能让他看到亡灵的,这一点埃德温有特意向他提起过,就是为了防止眼前这样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发生。谨慎起见,从进入森林开始扎尔斯一直没有将斗篷解除,但一路走到了这里,他也没有看见任何灵魂在视线范围内出现。
看起来,情况好像有点不妙。
可能是幻象,也可能是他由始至终根本就没有迈入过真正的森林一步。
扎尔斯没有多想,直接拔枪朝面前的树干扣动扳机,枪响过后,眼前的景象像玻璃一样从中间开始裂开,最后彻底变成了看不见的碎片。
像是摄影棚被突然拆除,截然不同的景色出现在他的眼前。
和刚才所见所闻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恰好相反,这是一个喧哗的森林。鱼鸟走兽到处都是,开满鲜花的草地上还有各色蝴蝶翩翩起舞,瀑布流下的水声近在耳边,湿润的水气和花香混合起来,让人心旷神怡。如果说上一个所见的森林是沉默的风景画,这里就是动物世界。
看起来好像不错,但也不像他想象中的“不归之森”。
正当他思考要不要再来一枪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随后眼前的幕布又一次碎了,呈现在眼前的风景变成了原始雨林的模样。
草地仍然是湿的,有落叶堆积在上面,踩上去会发出湿哒哒的声音。石头爬满了青苔,大树的根生出了地面,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抓住了岩石和土地,停留在不起眼的角落。眼前的景象反复变化,让人几乎完全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但目前扎尔斯无心关注这些,径直朝刚才响起枪声的位置走去。
这里怎么会有别人?
他绕过几棵长得很近的树,警惕地没有放下手里的枪,却在转过树后时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埃德温站在那儿,正把枪往腰间的枪套里塞,看见他后居然笑了一下:“走得挺快,居然已经到这里了。”
“你怎么来了?”扎尔斯有些疑惑,犹豫着想要放下枪,但又觉得不太对劲——埃德温说过他不会轻易进来,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来自森林的影响。
“对你不放心,怕会出问题。”
埃德温朝他走了几步,伸手想要拍拍扎尔斯的肩膀,却被后者闪身避开了。
“你到底是谁?”扎尔斯举起枪对准他,握枪的手非常稳,一点也没抖。
他是警校的射击冠军,但没想到有一天会对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举起枪……至少外形上确实是埃德温,不过里面是什么东西就难说了。
这人虽然长得跟埃德温一模一样,却模仿得不太到家——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收枪的手势很熟练,好像已经重复练习过无数次,问题也不是出在这一点上,而是握枪的手。
埃德温是个左撇子,在靶场练习的时候他留意过,对方一直用左手持枪,收枪时也不例外。
但眼前的这个人,刚才收枪用的是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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