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斯汀还不知道自己跟扎尔斯讲的悄悄话已经一个字不漏地进了埃德温耳朵里,赖在沙发上喝了一会儿茶,然后被从厨房里出来的汉娜嫌弃地瞥了一眼:“你还要在这呆多久?”
起居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薛斯汀愣了愣,抬头来看她:“啊?你们老大把我带回来的,当然要看他这么安排我了。”
汉娜显然不太待见他,把做好的早餐往餐桌上一放,上楼去敲埃德温的房门。
“老大,”她隔着门板说,“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出发?”
里面先是无人应答,片刻后才传来埃德温的声音:“不吃了,你去叫扎尔斯吃吧。”
他不吃东西光顾着睡觉也不是第一次,汉娜不疑有他,又到扎尔斯房间门口去敲门。
扎尔斯开门倒是很快,顶着一脑袋湿漉漉的头发边擦边来给她开门,说:“我一会儿换了衣服就下去吃,谢了。”
汉娜答应了一声,却没有走的意思,站在原地压低声音问他:“楼下那个可疑的家伙,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他弄走?”
也不怪她觉得薛斯汀可疑,毕竟这人穿着囚服,满头满脸的大胡子没刮,看起来邋遢又古怪,一看就是刚从哪个监狱里弄出来的。扎尔斯不知道埃德温打算怎么处理他,想了想,没怎么犹豫就把责任推到了格兰特身上。
“格兰特下次过来应该会把他带走,毕竟这是他的好朋友。”他说。
汉娜一脸嫌弃:“也就是说,格兰特一天不来,我们就得收留他一天?”
“……这也没办法,他还是个在押杀人犯,总不能让他到外面去到处跑。”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他们还可以把薛斯汀丢给驱魔人协会,但薛斯汀早先就被整个协会背叛过,无疑是驱魔人协会的一枚弃子,如果他们把人送回去,不提这是违约行为,薛斯汀能活几天还很难说。
除此之外,扎尔斯能想到的只有让格兰特把他接走这一条路了。
汉娜不情不愿地接受了他的说辞,先下楼去了。扎尔斯把头发擦得半干,然后换了件出门穿的衣服,也下楼去吃早饭。
他们折腾了一晚上外加半个早上,现在肚子空空,闻到食物的香味就忍不住咽口水。扎尔斯在餐桌旁边坐下,拿了一块面包烤得正好的培根三明治,咬下一口后盛赞道:“煎培根和鸡蛋的时候放了白胡椒吗?真好吃。”
“行了,用不着拐弯抹角地讨好我。”汉娜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突然的奉承是什么目的,不为所动道,“如果是你和老大的意思,我不会把他赶出去的。”
“你在想什么呢,我是真的觉得这三明治比平时好吃。”扎尔斯无辜道。
他暗自松了口气,汉娜会看穿他的意图并不奇怪,但对方答应了不会赶走薛斯汀,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三明治的味道也没有他夸的那么好,培根稍微带了点焦糊味,但不影响整体口味,还是挺好吃的,至少确实比汉娜平常的手艺好一点点,扎尔斯也没有在说谎。他三两口把一个三明治吃了,又从冰箱里倒了杯牛奶,见薛斯汀还坐在沙发上没动弹,忍不住问:“你不饿吗?”
薛斯汀摇了摇头。
扎尔斯只当他在监狱里吃过了,拿了第二个三明治和牛奶上楼去敲埃德温的房门:“你不吃早餐吗?”
片刻后,埃德温过来开门,低头看了他手里的三明治一眼,兴趣缺缺地摇了摇头。
“吃完你去睡一会儿吧,”他说,“我们下午出发。”
眼看他又要关门,扎尔斯抢先一步把手臂卡在门板和门框之间,趁还有工夫掺和这事赶紧问:“薛斯汀·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埃德温和他对视,看起来有点不解。
“你要把他安排到什么地方去躲着吗?还是说,就让他在这里暂住?”扎尔斯想起自己刚才跟汉娜说的处理方法,又道,“我刚刚和汉娜说,让他先在这里呆着,等格兰特下次过来再接走……”
“这种小事以后你自己处理就可以了,用不着来问我。”埃德温打断了他,“这方面汉娜和缪恩都会听你的意见,随便你怎么做。”
突然之间好像得到了很大的权力,扎尔斯愣了一下,埃德温已经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所幸动作很温柔,他又离得有点距离,门板没对他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扎尔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按照埃德温的吩咐回自己房间去了。他刚吃饱,也没有什么睡意,把从楼下带上来的三明治和牛奶消灭掉,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从协会的内部网站里调出薛斯汀的档案,细细地看了起来。
在连环杀人案发生之前,薛斯汀一直不是什么受到驱魔人协会重用的对象,他的履历看起来非常普通,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角色,扎尔斯没花半分钟就把所有内容过了一遍,短短一页纸的档案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他没从里面看出薛斯汀是在什么任务里得到“猎人的斗篷”,因为对方处理的都是一些很小的事件,仅有的几次外出任务也只是作为其他人的助手,没走得太远,大多在约克市周边晃悠。
经手的案件都有编号记录,扎尔斯按照编号逐个查阅,最后锁定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像的。
那是大约四五年前,在约克市附近一个村庄发生的失踪案。明面上最后以小孩子贪玩在森林里溺水的理由告结,只有协会内部的案件档案才说明了详细原因。原来这孩子是被迷信古神的父母送进森林里当作祭品祈求发财,而后自己逃脱出来,在森林里迷了路,最后才不慎跌落河里淹死的。
这种案件每一年似乎都要发生几起,因为村庄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多,很多人都容易受到蛊惑,迷信某些神祇——别说这些村民,连温妮夫人那样的名媛都会把邪神当作救命稻草,老实说,现在扎尔斯对普通人在这方面的抵抗力没有什么信心,会把自己的孩子丢在森林里也不奇怪。而他仔细查阅了一遍这个案子的记录,负责人的签名上却只有薛斯汀的名字,以及前面的一团污黑,看不出上面曾经写过什么。
薛斯汀的档案里写他是作为副手参与的这个案子,那么被涂掉的那个名字,就是真正的主办人?
为什么要用墨水把这个名字涂掉呢?是名字的主人已经去世,还是……有别的原因?
扎尔斯给桑切斯发了条消息询问,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无论因为意外还是协会里的事务丧生都不会这么做,一般是因为参与机密案件,才会把这个人留存的签名抹消。”
桑切斯没多问他在查什么,只在讲解之余嘱咐他注意安全,消息里没有其他内容了。对于他给出的答案,扎尔斯也觉得很合理:只有需要对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保密,才会大费周章地处理掉他所有的签名,连协会内部留存的档案也不放过。
这个人固然很神秘,但既然薛斯汀的名字没有一起被人抹掉,就说明他没有参与更多机密案件,可能得到“猎人的斗篷”的机遇应该还是在这个案子里。
引起扎尔斯注意的是溺亡孩童父母信奉的神,那是流传在南方一带的古树之神,没有证据表明曾经存在过,但信徒不少,多是行走在山林之间的农户和猎人。这样的人迁徙概率不高,协会也做过调查,但尚未查明是什么人在传播这个古神的信仰。记录中写薛斯汀和他的搭档进了森林,找到孩子之前先找到了一个祭坛,也许东西就是从那里来的,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瞒过另一个人,把它据为己有,才会有这件连协会也不知情的道具让他在重重追捕下逃了那么久。
案件资料也不长,因为是个不痛不痒的案子,所以他的权限能看到所有内容。扎尔斯找不到更多可疑的地方,只好把电脑关了,躺到床上思考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任务。
他离开埃德温的房间之前,对方才把他这次要做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不归之森”的入口不定,全靠守林人的钥匙开启,所以进去以后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别说没有地图,即使有地图,森林里的地形也会一再变化,地图根本起不到作用。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进入森林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遇到什么,都朝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走,直至抵达森林的中心地带,找到那个发出求救信的被困者。
“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听起来实在很不靠谱,扎尔斯也就这个问题提出了疑问:“如果我走错了呢?里面都是未知的地带,我也不会知道朝哪里走才是对的。”
“这就是我不能去的原因。”埃德温说,“‘不归之森’对待外来者并不友好,尤其是心思不纯,杂念众多,不够专注的人。我能够对付里面真正的守林人,却没办法屏蔽自己内心的想法,即使进去也是空有力量无法施展。但你不一样,不仅是我,连守林人也认可你是有希望通过森林的专一之人,加上钥匙和斗篷,还是值得一试的。”
像是怕扎尔斯多担心,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在外面等你,如果你迷失在森林里,会立刻发现。”
扎尔斯其实不是很怕他口中未知的恐惧,反而是埃德温郑重的语气让他有点想笑:“可你不是也不敢进去,怕会迷失自我吗?”
那即使发现他在里面迷了路,也很难进去把他救出来吧?还是说要在他身上绑一根绳子……
“我进不去,但可以把整个森林毁了。”埃德温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很恐怖的话,“当然这个方法会招惹很多麻烦,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去做,如果实在不行,让里面被困的人死了也无所谓。”
扎尔斯:“……”
他是不知道自己说了像反派大boss一样的台词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淡定,好像只是在商量今晚吃什么。
想归想,他还是没对埃德温的决定做什么质疑,为了让自己精神状态更好一些,能面对森林里未知的情况,扎尔斯躺在床上努力放松了一会儿,居然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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