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妮夫人的事最后还是被压下去了,市长先生钱权并用,费了很大功夫才驯服了各大杂志报纸,因此这件事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却始终没有见报,像一个天方夜谭的都市异闻。扎尔斯等了很久也没看见新闻,埃德温又没有告诉他详情,还是他从桑切斯那里得到一份案件报告,才从里面了解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温妮夫人在去年的一次旅行里遇见了贝丽坦的信徒,对方是个妙龄少女,和她一见如故,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彼时温妮夫人正疑心于市长先生有外遇,想要找合适的办法挽回他的心,于是她的“朋友”给她出了个主意。
尽管这主意听起来很疯狂,但在对方的反复劝说下,温妮夫人居然鬼使神差地相信了。她坐拥数处房产和许多财富,很快在庄园里找了个隐蔽的独栋建筑,按照对方的要求购置了数尊贝丽坦的塑像,又把主意打到了自己收养的孤女们身上,从中选了几个最漂亮听话的,把她们陆续都带到了庄园里生活。这些女孩儿有的已经到了工作的年纪,便被她安排在庄园里工作;有的则还需要上学,被她送进了附近的私立学校,只在周末和假期回到庄园里度过,但无一例外地,她们都年轻貌美,并且被温妮夫人死死地拴在了庄园里。
没能撑上太久,这几个被带到庄园里的漂亮姑娘,在半年多里以各种不同的理由逐个消失了。在温妮夫人的安排下,她们有的遇见了命中注定的对象,决定离开庄园去结婚;有的想要自己做一番事业,留下一封信感谢温妮夫人的救助便远走高飞;有的则有了自己的理想学校,一旦通过考试就会到远方去读书。她们怀抱着对未来不同的憧憬,最后却无一例外,全都到了温妮夫人的秘密基地里。
艾琳·约翰逊是这些女孩儿里的第五个,升学测试之前突然失踪,扎尔斯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浴缸里躺了两个多星期,彻底失去了意识。直到现在,她还在医院里深度昏迷,医生的诊断是失血过多导致大脑缺氧,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让她的大脑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需要等待一段时间观察情况,才能为她制定进一步的治疗方案。
扎尔斯回来后也去了趟医院,除了肉眼可见的匕首造成的伤口,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还有别的异常,只能开车去医院做全面体检,顺便探望还在医院里的艾琳。
当然,他自己开车来回,埃德温并没有陪他的意思,只在他出门前说了句“路上小心”。
也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从前他都呆在房间里不出来呢。
供奉邪神、绑架、虐杀少女,这些罪行一一清算,温妮夫人要被同时以多项罪名起诉,最终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但她对自己做过的事一无所知,做了详细检查也没能发现她的大脑有什么问题,医生只能给出“也许是应激反应”的万金油答案,勉强把它填在了体检报告上。
他从头到尾都不在状态,自作主张想要调查,被绑到温妮夫人的秘密基地里以后也没能问出什么来,最后还是靠埃德温才能脱险。老实说,这多少有点让他感到不甘心,明明书都看了特训也做了,但遇到突发情况他的那点学习成果根本不够用,这次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如果他是埃德温,说不定已经在考虑辞退这个助理再换个新人了。但对方不仅没有,回来后还继续给他新的特训项目,让他每天都自己从里面选来练习,好像并不把他那天没用的表现放在心上。
扎尔斯有点丧气又有点不甘心,憋着这股劲每天练习,直到昨天晚上,他终于知道房间里除了天花板上的“喜怒哀乐”以外还有什么了。
就在离床不远的地方,他躺在床上就能很清楚地看见它的全貌——那是一个蓝色的圆,大小能容一个成年人躬着身体通过,正不间断地、幽幽地发着光。
他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确信,这就是他两个多月来只闻其名却看不见的,被格兰特移到房间里来看守的“门”。
他在这个房间里住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这扇“门”也一直安静地呆在这里,没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但由于一直没办法看见它,两个月来扎尔斯都很在意房间里的各种摆设,无论看得见或看不见的都是。现在他终于看见了“门”,而且绝不可能忽视它,因为甚至不用肉眼看,扎尔斯都能感受到那个位置传来的微妙波动。
那感觉很奇妙,他人生中的前22年都没有遇见过,很难描述它具体是什么样的,但扎尔斯就是知道,那个地方有很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不知道被封印的“门”这会儿正通往什么地方,埃德温说过,它背后的世界随开门人的思想而动,门对面的人想要通过却只能到达这里。某种程度上,对这边的人来说是个选择题,对另一边的人而言却是单向通道,他们无法通过这扇“门”去到其他时间。扎尔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不过既然是这样,守门人确实是非常有必要存在的。
他坐在床上,正对着“门”所在的位置,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埃德温聊聊。
凌晨两点,按理说正是埃德温的睡眠时间,他不应该去打扰,但扎尔斯半小时前出门倒水时看见他房间的门缝里还透出微弱的光,想来对方应该还没睡。他站在埃德温的房门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伸手敲了一下。
还是那个盖着桌布的库鲁鲁,蹦跳着来给他开门不说,还吹了口气把盖在脑袋上的桌布掀起来,看了他一眼:“哦,是你。”
“……”
扎尔斯和他对视一眼,率先选择了转移视线,在房间里搜寻埃德温的身影,最后发现他坐在露台前的扶手椅里,正低着头看手里的东西。
“这么晚了,有事吗?”他头也不抬地问扎尔斯。
很少见他这么晚还不睡,扎尔斯习惯性地关心了一句:“你怎么还醒着?”
“刚刚收到了个小东西。”埃德温把手里的那东西举起来,示意他过去,“你也来看看。”
扎尔斯依言走到他身边,就着他的手打量那件东西。
看起来像是某条项链的吊坠,应该是纯银质地,打造成十字架造型,中心镶嵌着一看就价值连城的宝石。埃德温本身皮肤已经很白,这颗宝石在他手里却显得更加灿烂夺目,被嵌在造型精致的凹槽里,美得好像正在自体发光。
他迟疑着伸出手,埃德温把吊坠放在他手上,让他自己拿着好好看。那宝石落在他手心里,触感略微有点冰凉,但很快适应了体温变得温暖起来,并逐渐开始改变颜色。
在埃德温手里时,它像一颗发光的白宝石,璀璨生辉,简直能把整个昏暗的房间照亮,等落入他手里,却逐渐变成了温暖而柔和的琥珀色,连刚才那股微妙的攻击性都消失了,甚至整个十字架都变得暖融融的,温热的触感从他的掌心一直扩散到了全身。
能让埃德温大半夜不睡觉盯着它研究,这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项链吊坠,除了一看就不太寻常的宝石,十字架整体的设计也让人觉得很奇怪。扎尔斯把它握在手里,小心地避开锋利的地方,明明它很温暖,他却无端觉得有股奇异的不适感。
这个十字架整体设计偏细长,横着的一划比常规意义上的十字架要短不少,竖着的一划则是超出比例的纤长,大约有他的两个指节长,末端则被磨得很尖,整体看来比起十字架,倒是更像一把微缩的短剑。
扎尔斯没能看出什么玄机来,又觉得它肯定不太寻常,迟疑着问:“这是……什么?”
“逆十字剑。”埃德温端起桌上已经没冒热气的咖啡,喝了一口后嫌弃地放下,说,“许多人类认为它和恶魔有关,其实关系不大——它代表了苦难,虽然也有人认为苦难过后会得到幸福,但它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诅咒。”
“诅咒?”
扎尔斯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他的话,犹豫了一下,没把吊坠放下,仍然拿在自己手里。他不认为埃德温会把危险的东西直接递给他,而且这十字架上镶嵌的宝石……虽然给他不适感,但其实不是很坏的感觉。
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给我以后,上面的宝石变色了?”
他在埃德温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自己拿着十字架的手伸出来给对方看,埃德温低头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道:“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要是知道就没必要问他了。扎尔斯无奈地想,胡乱猜测道:“体温不同?”
埃德温的体温比常人略低,像他这种天生体温偏高的无意间碰到都觉得有点凉,除了这个,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其他可能的理由。
埃德温没说是或不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道:“再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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