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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收回目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一趟可能要白来了。
关键人物李承熙现在下落不明,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现在真是两眼黑,啥也不清楚。
而此刻他们正处于凶杀现场,根据犯罪心理学上来说。
凶手一般都不会远离凶案现场,保不准现在凶手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阴恻恻地窥探着他们。
洪屠苏看着这个场景,越看越觉得渗人,凉风吹来,不断带走他们皮肤上的温度,如同夺命的阴风一般,带走他们的生气。
李苍艺高人胆大,独自走在探索的最前列,一点也不慌张的样子。
武英赶忙上前一步,紧跟在世子身后,同时用手轻轻按在腰间的刀柄之上,随时准备战斗。
“邸下,这里很危险,请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此话不假,洪屠苏此刻也只是一只弱鸡罢了,虽说初步体验到了摄梦术的妙处,可到现在,他也只摄梦阿大一人。
而且那后遗症好像还挺严重的,之前在贫民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阿大直接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那时不仅阿大呆住了,连洪屠苏自己都愣住了。
摄梦之后,仿佛让其他人凭空多出了很多的好感,就如同在他们脑海中忽然多出了一份美好的记忆。
也不知道是阿大特殊还是什么原因,到现在,他也只摄梦了阿大一人。
没有其他人当参照物,他也不知道摄梦术只是对于阿大有这种效果,还是对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效果。
所以,今天晚上,他准备再挑选一个试验品下手,好在现在的试验品多了两个人选,实在不行,大不了再去一趟贫民窟,挑选几个身强力壮,或者年轻貌美的来做试验。
而且摄梦之后,他发现自己身体内流过阵阵暖流,还伴随着有一阵没一阵的酸痛,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了一天的时间,才消失不见。
他也不知道身体到底有没有发生变化,只是隐约感觉到身体似乎变得更加轻盈,力量也大了许多。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比不过李苍的守卫翊卫司。
他近距离观察过武英,发现他的力气更在他之上,庭院前那些重物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让他来挪动,花费一些时间,肯定是可以的,但如果想要全部移除,自己必定气喘如牛,休息半晌才能缓过来。
反观武英,只是流了一点汗,气息有些混乱罢了。
所以,他还是选择低调做事,乖乖地跟在翊卫司身后,而安雅轩理所应当地贴在洪屠苏身后。
而阿大则负责断尾,手中持着一把锋利的锈色铁剑,想来应该是从庭院之中顺来的,拿着趁手,就一直带在身上了。
阿大也学模学样,憨憨一笑,说道:“主人小心,有阿大保护你们。”
洪屠苏面对这忽然的关心,有些不太敢相信。
或者应该说是不真实。
在前世,很少有人这么关心他,就连他的父母也很少。
父母们大多都是以吼叫的方式来招呼他。
不只是他的父母,天下父母大抵如是。
人们总是将自己最和气,最友善的一面,献给陌生人,然而将最愤怒,最暴躁的一面,送给自己最亲的人。
一般来说,家庭问题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起来,由此扩散,由小及大,事情不断发酵,最终演变为无可挽回的家庭问题。
伤害自己的,都是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
因为他们知道你的软肋,所以才能将你伤得最深。
而现在的时代,是快速发展的时代,人们连自己的都顾不过来,已经很少有人能遇见陌生人,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很少有人会面对陌生人失意、痛哭,上前给予一张纸巾,一句温暖的关心之语。
现在也不是没有,只是在这信息大爆炸,舆论大发展的时代下。
所有的突如其来的动作,都被当成别有用心。
男士为女士递纸巾,送温暖,被当成了是欺骗女孩的渣男,立暖男人设。
在那个大爆炸的时代,所有人都仿佛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一般。
老奶奶倒了,想扶却不敢扶;小女孩迷路了,却不敢上前帮助,生怕被人当做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人们在心底不断给他人设限,却无意识地掉入了自我虚设的洞里。
越陷越深,无法自拔,那个社会,正在将人渐渐逼上绝境。
人们都是自我意识里的囚徒,温暖、善意被虚妄的铁笼拒之门外。
洪屠苏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他人对他发出的善意了。
仿佛重新获得,怅然若失,害怕失去,也有些害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但洪屠苏可以感受到,阿大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所以,他选择接受,解开囚禁在他心底的牢笼,让自己重新能够接受来自他人的善意。
看着阿大认真的模样,洪屠苏忽然笑了,笑的很认真,很真诚,如同孩子一般,轻声道:“好!”
得到主人的回应,阿大顿时笑的更开心了,那温暖又憨厚的笑容,如同一抹烛光,温暖人心。
即使在这般阴森的地方,洪屠苏都感受到了一份暖意。
众人缓缓朝前摸索,穿过内院,是后院,后院连着大山,四周砌着围墙。
李苍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然而当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晚了。
‘啪’的一声,脚下木板忽然下陷,李苍一个踉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武英也被这突发情况吓坏了,三步并作两步拼命跑到李苍身边,一阵寒嘘问暖。
“邸下,你没事吧,邸下,你的脚有没有受伤啊,邸下.....”
李苍摔得七荤八素,龇牙咧嘴地坐在了地上,狠狠地淬了一口唾沫,说了一声‘晦气’。
这颇具喜感的画面,让洪屠苏暗自发笑,也为这沉闷的气氛增添了几分轻快。
洪屠苏也快步上前,在经过被李苍踩出的破洞之时,不小心瞥了一眼。
可就这么一眼,让他有种连血液都要凝固了的感觉。
里面竟然是一具面目狰狞,眼珠暴凸的尸体!
洪屠苏吓了一跳,赶紧招呼阿大和安雅轩跑出了内院隔板。
然而发现尸体的不止有他们,还有坐在地上的李苍和武英。
两人也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吓到了,但下一秒,两人同时向前,凑到隔板近处。
恐怖的画面变得更加真实。
老人、孩子、男人、女人,所有的尸体都全部隐藏在这隔板之下,如同塞棉花一般,将隔板下方填充地满满当当。
两人露出复杂无比的情绪,这些人不出意料应该是死了。
而他们要寻找的李承熙医员,如果没有外出什么情况的话,大抵应该是也在这堆尸体之中了。
为了确定关键人物李承熙到底有没有在其中,李苍当机立断,招呼武英,去当地的府衙,叫来数十个红领军。
红领军很快就赶到持律轩,他们合力将尸体从隔板之下拖出。
起初只进去一人去拖尸体,可后来发现,那专门拖运尸体的士兵居然无法拉动那些尸体。
最后不断增加人数,直到加到五人的时候,尸体才缓缓被拖动出来。
直到尸体被完全拖出之时,在场之人全都被眼前的恐怖景象震惊到了。
“这可是一件大案件啊,几十年都未曾出过的惨案啊!”一位面色老成的士兵愣愣地说道。
只见一众尸体如同一块肉饼一样互相交叉着,有些腿部夹着手部,手部挽着头部,各种肢体呈现着一种夸张的姿势,让人不寒而栗。
尸体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也不知道是重现天日还是什么缘故,原本微不可闻的臭味,此刻却臭气熏天。
即使站着老远,都能闻到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应该啊,在内院隔板之上,也没有闻到这么大的味道啊,怎么回事,奇怪了。”洪屠苏捂着口鼻,不断后退。
他们在内院的时候,完全没有闻到臭味,只是一些血液凝固后的味道,而且比较淡,完全不是这种感觉。
他还发现,这股臭味,是从这些尸体暴露在阳光下后,才忽然出现的。
就好像这些尸体被太阳暴晒之后,就会散发出如此浓郁的臭味。
众士兵不知所措,等待着翊卫司的命令。
和李苍交换眼神之后,武英指挥着士兵,将这些尸体全部先搬到庭院之中,并命令他们将尸体全部分开来,依次摆放好。
翊卫司在一旁指挥士兵工作,而李苍和洪屠苏则在一旁观察尸体。
查看李承熙医师到底有没有在这堆尸体之中。
每搬运过来一具尸体,洪屠苏的心肝都止不住地颤抖一下。
主要是这些尸体的死状实在是太过于惨烈了。
大部分身上都有被竹刺刺伤的痕迹,深可见骨,有些尸体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撕咬痕迹,很是奇怪。
按道理来说,这东莱野外应该很少有大型野兽的存在了。
连年的饥荒,使得人们到达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别说是动物了,连树根都快被挖光了。
基本上山上能猎杀的动物,都差不多被猎杀干净了。
不是被贫民猎杀,就是被官家士子猎杀。
所以才说,这么多的咬伤痕迹非常不正常。
而且....
洪屠苏还发现,这些咬痕似乎和野兽的咬痕不相匹配,倒是和人类的牙齿咬痕不相而合。
他记得很清楚,在工厂上班的时候,曾被一条‘疯狗’狠狠地咬了一口,在手腕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牙印,当时还出了好多血。
而他被咬这件事,也并不是他的问题,只是因为当时他在厂里代管财务罢了。
那条‘疯狗’是工厂老板原来厂子里的员工,老板因为资金问题,自己逃了,欠了员工一屁股债,这才追赶过来要债的。
老板原来厂子破产之后,开始信佛,之后又靠着一笔贷款东山再起。
而自从他信了佛之后,便不再拖欠员工工资,但压榨的力度比之前更甚。
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信佛之后,会洗涤他身上的罪恶,减轻他压榨员工的罪行。
那会儿财务刚回家奔丧,而老板也不见踪影,一打电话,好家伙,又去别家寺院拜佛祖去了。
而财务部的钱也完全不足以支付拖欠的工资。
老板和财务走之前,只是将员工们的基本工资留在了财务部,那时正值月底,员工们都盼着发工资呢。
又怎么肯将那笔钱给那个拖欠工资的员工代表呢。
随后就发生了他被‘疯狗’咬了的事件。
因为事情才过去不久,所以才记忆犹新,因此他此刻见到这些尸体之上的咬痕之后,顿时神情有些不大对劲。
他在心底思忖片刻,靠近李苍,悄声问道:“邸下,您看这些伤口,非常古怪,不太像是野兽撕咬造成的伤口。”
李苍顺着洪屠苏的话语仔细望去,同样发现了蹊跷。
他赶紧将指挥工作的武英叫了过来,侧耳交谈一声。
武英上前,将尸体翻了过来,仔细查探伤口,居然发现咬痕处的肉粘内镶嵌着一颗泛黄的牙齿。
看形状,正是人类的牙齿!
武英神色凝重地将尸体翻回正面,同时又看向另外的尸体。
发现除了几具的身体之上没有明显的咬痕,其他尸体之上,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人类撕咬的痕迹。
武英倒吸一口冷气,捂住额头,他算是发现了,这件重大的屠杀案,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洪屠苏对着武英说道:“翊卫司,算了,我叫你武大哥吧,你去问问那些士兵,最近这东莱内外,有没有发生什么瘟疫疾病,犯病之人会出现发狂,到处撕咬他人的症状。”
武英听了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李苍,待到其点头之后,他才对着洪屠苏点点头。
随后起身,朝着士兵士长走去,两人简单地交谈几句,依照洪屠苏的话,询问了周边的疾病情况与发病者症状。
然而很不巧的是,东莱周边并没有发生过这般可怕的疾病,即使是最厉害一次,也只是一场重度发烧瘟疫。
像这般嗜咬人身体的病症,士长表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事情陷入僵局,庭院前陈列的尸体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此刻天色将阴,黄昏即将到来。
一阵又一阵的阴风袭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恶魔凄厉的哀嚎。
风卷起枯草,不断在阴暗的天空中盘旋,如同夜叉狂舞。
此间庭院,若是从大门口看去,俨然一副地狱鬼蜮图。
空气中的腥臭味伴随着时间的变化似乎正在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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