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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出客栈,立定在城外的必经之路。
夜晚东莱的城门都是需要吊上去的,所以洪屠苏一点也不担心世子的队伍会从半夜偷溜进去。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地上的尘土都被打湿变成泥泞,路有些不太好走,但所幸,早上出了太阳,不一会儿便干燥了些。
“大人,我们要在此处等的,究竟是何人啊?”阿大有些疑惑地问道,也不是不耐烦,等不下去,只是单纯的好奇。
而恰巧安雅轩也听到了阿大的问题,好奇宝宝似的朝他看来,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yes!演技gat!”雅轩小妹妹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的演技点赞。
洪屠苏站在路边石头上,双手叠起来,放在自己眼睛上方,当个瞭望镜,极目远眺,似乎殷切期盼着谁的到来。
“你问是谁啊.....应该是当朝世子吧。”洪屠苏一直看着远方道路,辨析着来往行人。
“当...当朝世子?!”
阿大大吃一惊,连带着一旁的小雅轩都是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眸。
洪屠苏收回眺望的目光,看着小雅轩眼中的震惊,顿时玩心大起。
虽然已经知道她是穿越者的事实,但这般装作不知道,欺骗小女孩的感觉,居然还蛮不错的。
小雅轩的震惊肉眼可见,大大的眼睛,满脸的疑惑。
“屠苏哥哥为何也要等世子?难不成他也是穿越者?!”小雅轩重新管理好表情,偷偷地打量着洪屠苏。
但却发现他并无异常,仿佛在他眼中‘等世子’这件事,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稀疏平常。
安雅轩不疑有他,毕竟在这么一个世界,两个穿越者相遇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应该是屠苏哥哥的身份吧,赵氏,嗯,应该是个大家族才对,而等世子,应该也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协助处理吧。”
安雅轩如是想到,默默站到洪屠苏身旁,陪着他一起眺望远方道路。
阿大憨厚地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却大受震惊。
这也不怪他,如果有一天,你躺在床上做梦,醒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你的床头,直勾勾地盯着你。
然后开口就是:你来当我手下吧。
最特么奇葩的是,自己居然还欣然接受,内心甚至还隐隐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欢愉。
之后,被人带到高级酒店好吃好喝睡了一晚,第二天,跟着去等人。
结果却被告知,等的人居然是当朝国王的儿子。
这经历,说出去谁信?!
于是他也默默起身,撑着独臂,站在两人身后,远眺道路。
洪屠苏看着站在身后的阿大,也没说什么。
虽然他没把阿大真的当下人看待,可阿大却自动带入了自己的角色。
即使现在告诉他什么人生而平等,你没必要如此这样的话。
估计阿大也听不进去,保不准还要当场跪下,以为自己这才当了一天的主人就要抛弃了他。
时代的局限性限制了那些伟大的先进思想,根深蒂固的阶级概念,男尊女卑,长幼有序的礼法都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明朝尚且如此,这完全抄袭明朝礼乐制度的朝鲜更是不堪。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什么都聊。
阿大说着自己从军时的趣事,还有一些温暖的生活小故事,因为有小孩在场,他也没有讲述那些战场的残酷,现实的悲哀。
似乎他不想让这么一个幼小纯净的灵魂受到残酷现实的侵袭。
安雅轩只是听,偶尔插上几句话,自从有些怀疑洪屠苏也是穿越者之后,话便少了许多。
而洪屠苏则天南地北地畅聊着,时事、农业、政治,什么都聊,肆无忌惮,百无禁忌。
正当他们闲聊之时,远处道路忽然传来阵阵马蹄踩踏的声音。
马的出现,吸引了洪屠苏的注意。
在这贫瘠落后的小地方,能骑马的不是官员就是贵族士子,而这风尘仆仆,从远方赶来此处的,十有八九应该就是世子的队伍了。
他没有怀疑是本地贵族或者官员,因为听阿大的叙述,里面的官员贵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过城了,也不关心民众的死活,一直窝在城内。
好似烂在里面了一样。
这是阿大的原话。
马蹄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便来到这贫民窟之中。
世子队伍共俩人,那头戴高帽,帽檐挂着两条蟒色翎羽,一身紫服,两宽白袖,面色饱满,皮肤白皙透亮,衣冠整洁的高大帅气男子应该就是他的任务对象,当朝世子——李苍了。
再看那孔武有力,面型方正,一身横肉之人,应该就是李苍的贴身护卫了。
李苍二人在贫民窟停了下来,将马匹系好,随后一同走进那脏乱不堪的泥泞路之中。
“有人吗?喂!有人吗?”翊卫司拼命吆喝起来,吓得一群病患急忙溜走,生怕殃及鱼池。
两人行至一处门前,里面的陈设比其他贫民好了许多,但还是相当脏乱,勉强能住下人。
翊卫司还在吆喝,而李苍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一名稚童正拉着裤子,独自蹲在排水沟里排粪,看着一条条黄不拉几的东西从人体内生产出来。
李苍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赶忙将头瞥向一旁,快速地呼吸几次。
而那一旁,还有几个孩童正在排水沟里嬉戏玩耍,而那上游,有稚童正在大解。
场面过于匪夷所思,让这位从小见惯荣华的世子,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忍住干呕,拿出洁净的手帕,捂住口鼻。
而那稚童却一直盯着他手中的帕子,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东西。
眼中似乎有亮光闪动,这亮光,李苍也见过,他在八岁那年收到一块明亮铜镜的时候,露出的也是这样的眼神。
屋内传来声响,吸引了李苍的注意力,从里面走去一位红领军,手中还抱着一捆昨日未被淋湿的薪柴。
“是内医院使令朴宗领吗?”翊卫司武英问道。
红领军大眼一看,顿时放下手中薪柴,赶忙小跑到两人身前。
双手交叉放于身前,满脸恭敬和敬畏,躬身答道:
“是的,请问世子翊卫司找小的所谓何事?”
翊卫司武英开门见山,道明来意,“我在寻找李承熙医师,他还在此处吗?”
朴宗领回答道:“由于与其同行的同伴病危,他未曾在这长久逗留便回到了持律轩之中。”
李苍悄悄招呼翊卫司,武英侧耳倾听,“直接问他知不知道父王的病情,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还挥了挥衣袖,似乎还是有些不太习惯里面的味道,催促他快问。
翊卫司会意,但却聪明地没有直接原话复述,“那同行之人为何病危?是得了头疮吗?”
谁知道这朴宗领支支吾吾,竟是个愚人。
“小人愚笨,所以不太了解,但可以肯定,他并没有得病,只是全身都是被撕咬的缺口,看起来,仿佛像被大型野兽撕咬过一样。”
李苍若有所思,又让翊卫司询问持律轩的去处,两人快步走出贫民窟。
恰巧遇上了迎面走来的三人组。
未待武英发问,洪屠苏上前一步,鞠躬作揖,朗声道:“见过世子邸下!”
身后两人也学着洪屠苏的模样,鞠了个躬,但因为阿大只有一只手臂的缘故,作揖只能作罢。
李苍见带头之人气势非凡,面容俊秀,衣冠楚楚,一看就是文化人。
脸上的警惕减少些许,但还是警戒地看着三人。
他此行微服私访,知道他行踪的只有自己的贴身侍卫武英,就连内务总管小六子也不知道此事。
他也未曾怀疑武英,两人这一路都在一起,而且都是随时打点好行李,即刻出发。
他有些想不通,这几人到底是通过何种途径得知他要前往东莱,还在必经之地等待他们的到来。
这里面充满了蹊跷!
“你们是何许人也?”李苍面色冷冽地问道。
“在下赵屠苏。”说完指了指身旁的稚童还有断臂之人,“这是我的小妹,赵雅轩,这是我的苦力手赵阿大。”
李苍脸上的冷色更甚,厉声喝道:“难不成你们都是那海源赵氏之人?哼!没想到,你们居然追到这来了,真是手眼通天,手眼通天啊!”
洪屠苏脸上神色不变,露出善意的笑容,看着如同即将发怒的狮子一般的世子,微笑道:
“世子邸下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海源赵氏之人,我原是大明王朝之人,延边战役之后,家园被毁,随波逐流到了朝鲜,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而且,若真是那海源赵氏之人,怎么可能只派出软弱无力的我,尚且还是幼童的小妹,还有一位残疾者呢?”
武英似乎也有些看不过眼了,偷偷凑近李苍耳边,小声说道:
“邸下,可能真的搞错了,这三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海源赵氏派过来的,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居然认出了邸下您罢了,我且去问问。”
武英大步向前,问道:“你们如何知道世子微服私访经过此处的?”
“呃——我们.....”洪屠苏刚想解释,就被李苍不耐烦的话语打断了。
“武英,别废话了,他们怎么知道的我也不关心了,快走吧。”
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这会儿又被他们拖住了,声音中藏着些许温韫,说话的语调都不自主地提高了一些。
洪屠苏偏头,避过武英,看着这位传说中的世子。
只见他正捂着口鼻,皱着眉头,不断地上下点头。
想来应该是被这贫民窟里的味道熏得不行了吧,即使是洪屠苏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味道。
武英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对着三人抱歉一笑,只好回了一句“好的,邸下。”
随后便不再理会三人,快步牵马,回到骑行道路。
“邸下,准备好了。”武英骑上马背,对着世子说道。
李苍见状,快步挪向准备好的马匹,准备丢下众人一骑绝尘直达持律轩。
洪屠苏见状,刚想阻拦,却没想到慢了一步,被李苍二人闪了个身位,吃了一屁股马灰。
“糟了!”
“糟了!”
“糟了!”
三道声音同时在三人心中响起,洪屠苏一想到任务是和李苍一同进入东莱,他看着渐行渐远的马屁股顿时有些绝望,发现自己好像玩脱了。
而安雅轩也是同样的想法,一想到任务失败的未知惩罚,她就感到阵阵心慌。
毕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心里想着只要完成任务即可,哪有那么多其他想法,一想到任务完不成了,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而阿大.....他单纯只是因为怕自己看到了主人的糗相,感到不安罢了。
主人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讲,自己和世子认识,可按照目前的形式来看,世子大抵是不认识自家主人的,而且似乎还把他当成了跟踪狂。
要不是他生性憨厚,此时都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了。
“咳咳!”洪屠苏干咳两声,拉起雅轩妹妹,放在自己的背上,然后开始朝着世子远去的方向飞奔起来。
不明所以的阿大也飞奔了起来,紧紧地跟在洪屠苏身后。
他不知道主人的用意,但能猜出他的意图,应该是去追寻那当朝世子的影子去了。
三人脚力尚可,一路飞驰,因为阿大知道了主人的用意,所以他以本地人的身份,带着洪屠苏抄了一条小路。
小路崎岖盘旋,布满荆棘倒刺,但好在快到冬天,上面的尖刺藤条都有不同程度的松软,所以正常奔跑问题不大。
阿大虽是流浪汉,而且当时身体虚弱,但那只是没得吃的缘故,此刻经过一天的调息,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
就是为了这一刻,如同闪电一般的疾驰。
他们在经过一条小溪边缘之时,隐约看到了一条干枯的幽深隧道。
洪屠苏问阿大那里面是干什么的,阿大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只是碍于主人的身份,放慢了些许角度,只是嘟囔了一声:进城通道。
洪屠苏顿时默默将这个位置记下,他心里有些预感,可能有大事要发生,所以记下些保命通道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小道不愧是小道,三人竟赶在了世子邸下的马匹之前赶到了东莱城门口!
看着姗姗来迟的李苍二人,三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然而这笑容落在李苍二人眼中,却莫名地感到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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