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领主大人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连声感叹“开眼了,开眼了。”
这个鬼东西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却绝对是他平生所见最怪异、最畸形的生命体,没有之一。如果拿到庞贝,足以打破许多被当成真理的博物学教条。李察简直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么有长成这副模样的生灵,跟闹着玩一样。
“好恶心!”薇拉皱着眉头往后缩。
“后面还有倒刺呢。”冈瑟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手指,露出尾巴尖上几根尖锐骨殖。
那黑乎乎的模样显然非常肮脏,如果被扎伤很容易造成严重感染。幸好冈瑟皮糙肉厚,毛事没有。
“我们一般管这个叫哆摩鼠,长成什么样的都有。虽然看着很渗人,不过只能算是种低级魔怪,一般来讲没什么威胁。”塞尼德说道。
“你在想什么?”薇拉发现李察正满脸若有所思,不禁有几分好奇。
“我在想,哆摩鼠的肉能不能吃。”领主大人沉吟着说道,等发现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非常诡异,才转而一咧嘴,“靠,这么看我干嘛,开个玩笑而已。”
“吓我一跳,还以为头儿思想出问题了呢。”冈瑟抹了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就是,谁会想吃这玩意啊……”阿布抽出弯刀挑了两下吊在半空的哆摩鼠,吐出舌头做出一副呕吐的模样。
“实际上……真可以吃。”塞尼德给出的回答顿时让所有人集体傻眼。
“等会,森林里爆发过饥荒?”
哆摩鼠这幅尊容光是看着都叫人反胃,除了极度的饥饿驱使,李察实在想不出凭什么会有人尝试。
“嗯,很严重的饥荒。”塞尼德抿了抿嘴唇,“大概发生在两千多年前吧,那一次森林里几乎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光了,所以就算是哆摩鼠,饿疯了的人也没有放过,才意外发现居然能吃。其实虎灵原本都归属于一个部落,也就是那次饥荒之后,才分裂成好几个部分,有些至今都互不来往。”
被冈瑟拎着的哆摩鼠原本已经放弃挣扎,众人也就把注意力从它身上转移,专心听塞尼德
正这个当口,它却突然猛一扭身,荡秋千似的把躯体甩起,张嘴一口咬断自己的尾巴。
等冈瑟反应过来,手里一轻,只剩下半截断尾还在轻微抽搐。
哆摩鼠落在地上,飞快打洞消失不见,留下高山堡众人面面相觑。很显然,即便塞尼德嘴里没什么威胁的哆摩鼠,实际上天性也相当凶悍。
“你们探索过那边吗?”领主大人扬起下巴,指了指面前,“这片死地有尽头吗。”
“据说我们的祖先曾经驯服过一头毒液飞龙,藉此探索过外面,但是并没能找到‘灰地’的尽头。”塞尼德脸上露出十分骄傲的微笑,“我们的森林母亲作为仅有的明珠,无比耀眼、无比夺目,是世间一切光辉的顶点。”
李察心里那点“就此留下没准也不坏”的念头顿时化作雨打风吹去,鸟毛也没剩一根。
看着塞尼德脸上那种溢于言表的骄傲,他却连骂娘都觉得有气无力。
到底是见识不一样,造成眼界也大不相同。生于斯长于斯的塞尼德,对此见怪不怪,还为身后这片森林的富饶而沾沾自喜。
但外来户李察可高兴不起来,他深知如果这片生命禁区广博到连毒液飞龙都无法跃过,那么对于暂时还停留在徒步阶段的高山堡来说,和无边无际没有任何区别,是压根没有任何办法穿行的天堑。
以这个形势来判断,迟暮大森林应该是依靠着石壁的保护和地理优势而存在。但恰如大海里无法燃起篝火一样,这片安宁祥和在无比广阔的生命禁区环绕下,本身就无比脆弱。
也许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必然没法长久——就像一口煮水的纸锅,靠着一种危险的平衡而存在,也终将应为这种危险的平衡而毁灭。而且平衡打破之日,必定是毁灭来临之时。
“沃日。”领主大人当下有点忧伤。
迟暮大森林——这“迟暮”的名头也未免过于贴切。虽然暂时看起来情况不坏,但傻子都能想明白,它确确实实就像个面临死亡威胁的老人,正一步步走向迟暮。
更可气的是,这一切本来跟他没有半个铜子的关系。却偏偏由于一时冒进,主动钻进来成了囹圄里的一员,活像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老鼠笼子。
“刚才那个哆摩鼠就是我们要抵御的魔怪吗?”日子还得过,毕竟还有那么多人跟着他混饭吃。李察稍微丧气了一会,又打起精神继续询问正事。
“确实也算是魔怪,不过一般来说,最主要的威胁还是沙蜘蛛。”塞尼德当然体会不到眼前这个外来旅人的心路历程。
“它们靠吃沙子生存,每隔大约十到十五年,才会发起一次攻势。”
世上居然还有能靠吃沙子存活的生命。这种闻所未闻的怪谈,顿时让在场所有人好一阵惊奇。
不过虎灵森林游侠显得十分乐观,“依我看这个月应该不会有事,而且就算真来,我们虎灵勇士也完全有能力应付,你们不必担心。”
一干高山堡壮汉抱着膀子,看塞尼德的眼光活像是在看傻卵。
这个虎灵何其狂妄,要知道他们自从出战以来,还从没品尝过失败的滋味,反而一次次把这种滋味送给对手——击溃过十倍之敌,打败过鲜血骑士,曾在亡灵狂潮里死中求活,也把正规军精锐随手碾碎。
论装备,他们精良到奢侈;论战绩,他们荣誉满身;论武技,他们个顶个都是达人。哪一样都不是森林里的土著民可比。假如真有危险发生,需要担心的显然不应该是他们。
高山堡的兵一撅腚,李察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顿时翻了个白眼:“不要掉以轻心,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两遍。”
“别他妈随便什么人一激,就那么容易上头,懂吗?”这句话是用口音很重的庞贝方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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