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们就过桥,站在桥头喊一声看看?”韩清音出主意,这座岛不大,喊一声就能传遍。
这倒是个不是法子的法子,姐妹两个过了桥,站在桥头打量了片刻,为了避嫌,韩清澜没有出声韩秦湛或者徐月宁,而是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韩清澜!”.
才喊了一声,对面假山后头就转出来一个身形清拔的男子,正是韩清澜要寻的秦湛,秦湛看到韩家姐妹二人,先诧异了一瞬,继而反应过来,她拿自己钓他,不由摇头失笑。
“快去把话说了,我在这里等你。”韩清音知情识趣地守在桥头,韩清澜这么着急,定然是有急事的。
韩清澜向秦湛跑过去,一转过假山,便看到徐月宁也在后头,徐月宁朝她促狭一笑:“澜澜也来了?是来寻我还是三殿下?”
韩清澜已经知道眼前这姑娘就是曹静姝,此时看她还是和往常一般说笑打趣,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曹静姝从前和她那点不对付,只是小姑娘家的鸡毛蒜皮,归根到底,一个算一起长大的姑娘,转眼间就家门倾覆,终归让她慨叹世事无常,所以她还托人给曹静姝送过衣物。
韩清澜看着徐月宁,浅笑道:“有没有人说过,月宁长得很像一个人?”
徐月宁眼神里的晦暗一闪而没,望着岛外的湖水,道:“去年获罪的蜀中布政史,他夫人和我母亲是姨表姐妹,听说他们家姑娘和我长得像,不过我没怎么见过。”
她自己说出来,倒比别人说出来更显得坦荡。
“曹夫人和徐夫人也生的有几分像。”韩清澜点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姑娘,叹道:“听说曹夫人死在押解路上了,也没个人收尸,尸骨往荒山野岭一扔,立时就被山里的野兽嚼得渣滓都不剩。”
“是吗?”徐月宁的语气平平,甚至带着点笑意,“她夫家犯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韩清澜并不是个刻薄的人,平日也不喜欢道人长短,这几句话让秦湛觉察出异常来,他在二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并没说话。
韩清澜却觉得,脊背一片的寒凉。
徐月宁就是曹静姝,自己故意拿曹家事来刺激徐月宁,她若表现出悲伤甚至愤怒,都还在情理之中,但她竟然如此不同寻常的平静。
曹静姝从前那么个爆炭一样的性子,心中的仇恨到底多深沉,才能将她变得如此隐忍?
既有仇恨,就有复仇对象,秦湛,陈若非,甚至她。
“我和三殿下的话已经说完了,我想逛逛这园子,就不扰你们了。”徐月宁转过头,脸上神情毫无异色。
“我姐姐还在桥头等着,那我们先走了。”韩清澜按下心中的情绪,和秦湛往韩清音处走去。
徐月宁看着远去的两人,一个朗若明月,一个姣若春花,当真是一对壁人。不像她,被迫嫁给大皇子秦让,目标却不是和秦让举案齐眉,而是要搅乱一池浑水。
曹家是秦明义家臣出身,是众人皆知的肃王派,但徐家却是秦明义的暗桩,多年来面上中立,做事十分干净,因此才能过的了盛元帝那一关,成为秦让的妻族。
但实际上,秦明义给徐家的命令是静待时机,以期一击必中。
韩家姐妹和秦湛走过了拱桥的最高处,被拱桥遮挡住了身形,徐月宁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一般淌流而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头像有一把刀子搅着,钻心地疼。
她的母亲曹夫人,如韩清澜所说,死在押解进京的路上,但却远远比韩清澜说的更惨。
那个时候曹夫人抱着在成都府就已经死去的小儿子,襁褓已经恶臭无比了也不肯松手,一路上疯疯癫癫,神智没有半刻清醒的时候。押解的官差见曹静姝容色好,便想欺负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一个弱小的姑娘,吓得只会哭。
那时候,曹夫人或许是神智有一瞬间清明,想起了眼前的女儿,拿性命和官兵相拼,才保下了曹静姝。官兵知道这案子是皇子亲审,之后怕出人命,才再也没有打过曹静姝的主意。
只是曹夫人,却死了。
徐月宁,或者说曹静姝,永远都忘不了母亲去世时的样子,从前高贵娴雅、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乱的诰命夫人,满身脏污地抱着腐烂的小儿子,被官兵的刀戳了个对穿的窟窿,却转过来,对着她笑。
那一点融在鲜血里的笑意,不知是因为救了女儿,还是因为死亡使她解脱了。
徐月宁无数次也想过要自尽,但是挚爱她的父亲用自杀给她换了一线生机,她不能死,她不敢死。
而且,还有疼爱她的兄长曹麟。
从前她娇纵任性地享受全家人的疼爱,如今她身在泥潭,只能贩卖己身为兄长尽一分力。
……
秦让办完了事儿,在园子里寻自己的未婚妻徐月宁,依着他的性子,这种定了是他的却又还没吃到最里,就是最惹他上心的时候。
“阿宁!”一路寻到了南岛,秦让终于看到了徐月宁的身影,却发现她正掩面痛哭,他一阵心痛,急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徐月宁是为自家遭遇而哭,这会儿秦让来了,就换了一副心肠。秦让能找到这里来,能在这个时机寻来,那都是她刻意为之。
“告诉你了又能怎样!”徐月宁身背对秦让,欲言又止里含着无数的委屈。
秦让身手去拉徐月宁的手,衣袖一滑落,就看到上头几个红印子,似乎是被人用力勒出来的,徐家侯府高门,又是他的妻族,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秦让咬着牙,声音阴沉,“可是老三又欺负你了?”
徐月宁哭的更伤心了,并没有出言反驳。
皇家无兄弟,秦让和秦湛从小到大都明里暗里相争,但是都谨守盛元帝的底线——做事可以各凭本事,却不能在性命上做手脚。
秦让的眼神逐渐阴鸷,秦湛如今知道徐月宁是他的妻,还敢如此不敬,也怪不得他了。
“小姐,皇上来了。”陪嫁的婢女在宋云乔耳边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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