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其人,是颇得圣眷的三皇子,在朝有手握兵权的舅舅平西侯鼎力相助,在后宫有荣宠多年的许贵妃作实力后盾,他自身文武兼修,朝中那些老大人提起秦湛,常常要赞一声“才质高妙”。
当今天子还未立储君,秦湛是众人眼中最可能的一个。不仅如此,秦湛还生得俊眉朗目,高大挺拔,清朗爽举似一丛青竹。
这样的秦湛,京中一半的贵女将他当成“春闺梦里人”,另外一半的贵女则直接上手,胆小的选择讨好许贵妃,不怕死的就在秦湛面前掉手帕、掉香囊,掉各种物件儿。
——以上,是韩清澜前世听别人说的。
而且还听说,秦湛是不近女色的,据说连宫里专门教授人事的欢喜殿都不愿意踏入,对此,以前也听贵女们聊到过。
一次是韩老夫人寿宴,贵女们凑一处聊秦湛,忽然降低声音说什么什么“袖子断了”,韩清澜当时听着像是衣服坏了;还有一次是韩清茹生日宴,隐约听到在说“举不起来”,韩清澜身觉得大概是秦湛手有问题。
只怪她前世毁容之后性情孤僻,和京中贵女们几乎没有交流,并不能理解这和女色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为什么贵女们对这两个猜测表现出一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模样,但是韩清澜后来魂魄漂泊,也是见识过春宫图的人了。
她后来懂了,并且深以为然。
所以此时此地,秦湛撕了她的衣服,韩清澜格外震惊,她本能地想张嘴尖叫,却忘了嘴巴被秦湛捂着,嘴一张没有发出声音,舌尖反而舔到了他的手心。
怀中姑娘生得很好看,浓眉大眼,鹅蛋脸,桃花腮,但最不寻常的是那一双明澈的眼,里面有两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洞明和练达,见多了环肥燕瘦,秦湛第一次觉得有姑娘让人一眼难忘。
秦湛从来不是心软之人,那件事后更添了几分狠辣,即便觉得眼前姑娘特别,他仍是毫不犹豫撕开了她的衣服。一瞬间,手心感受到那一触即收的柔软湿润,像有人拿羽毛在心上刮过,秦湛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了一瞬。
韩清澜看到秦湛的反应,竟然觉得很尴尬,甚至忘了要求救。
碧月还在外面扣门:“小姐,小姐,你开门呐,奴婢把那件细袖子的半臂拿上来了。”
方才还是一副聪明样,这会儿却脸红到耳根,秦湛别有兴味地欣赏怀中的姑娘,将自己和她贴得更紧,以使她不往下掉,然后用握她腰的那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耳语道:“知道我为什么撕你的衣服吗?”
秦湛的声音低沉磁性,刻意压低了说话更是带着魅惑的力量,韩清澜踮在秦湛的脚背上,仍旧没他高,被迫扬起下巴,心中不停骂他,却只能点头:“知道。”
当然知道,韩大小姐这样的身份,若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和男子独处一事,那么不用韩清茹出手,这一辈子就毁了。秦湛这样做,是要她配合。
韩清澜转动脑子,她上二楼试衣服是偶然,秦湛不可能为她而来,必然是秦湛要在这里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而且秦湛威胁她却不杀她,可见对她并无杀心。这样想来,与其身败名裂不如选择配合,只是……
韩清澜很清楚自己的长相,秦湛会不会见色起意?
“你放心。”秦湛似乎知她所想,目光微微一扫,“没兴趣。”
韩清澜顺着秦湛的目光看向自己脖下三寸,那里有她用襦裙丝带系的一个蝴蝶结,除此以外空无一物,空无一物……她一时忘了,这具身体脸长得好看,却还未开始发育。
你言我的大小,我谓你的长短,是自古以来男女聊天中最易伤人的话题。
韩清澜心情复杂,但安了心,便又点了点头,以示愿意配合。
这是个有脑子的,秦湛很满意,低声道:“那我要松手了。”
松了捂嘴的那只手,仍箍住她的手脚,韩清澜平了呼吸,朝门外道:“碧月,我不想换衣服了,我累了先休息一阵,你去稻香楼给我买一笼——”
韩清澜是想说买一笼包子,但是秦湛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玲珑牡丹盏。”
玲珑牡丹盏是一种半透明的糕点,用料多,工艺繁,制作起来颇费时间,韩清澜犹豫了一瞬,想起前世原身去世之后,秦湛曾独自前往墓前祭拜,还是选择了配合,扬声道:“买一盒玲珑牡丹盏回来。”
碧月有些疑惑,但想到掌柜的一直在楼梯口守着又放了心,自家小姐的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应了声就往楼下去了。
秦湛竖耳听到外面那丫头下到楼下的声音,转头对韩清澜无声做口型:“我要非礼你。”说着用左手把她环在怀里捂住嘴,另一只手却抽出长剑,往衣柜那边走。
韩清澜有些懵,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秦湛又对她做口型:“挣扎。”
韩清澜见他神情戒备,目光锐利如刀地盯着那一面高大的衣柜,心头若有所悟。未知而即将到来的总比已知的更可怕些,韩清澜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两只手不自觉地抱住了秦湛环她的那只胳膊,手中传来的触感温润而结实,她心中安定不少,嘴上咿咿呀呀叫起来,就像被捂住嘴的人想要发声一样。
秦湛并没有韩清澜想的那么紧张,分神歪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瞪大两只眼抱着他手臂,就像蜀地的黑白熊憨兮兮地抱树干一样,莫名觉得好笑。
“你老实点,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秦湛并没有耽误要做的事,一边往柜子那边走,一边用流氓语气说道:“要不是爷办事路过,你这辈子都见不着爷这样的人物。”
越靠越近,待离柜子只有两尺远时,秦湛突然松开韩清澜,扯开旁边一匹布料遮住她头脸和上半身,将她推至一旁。
这一连串动作只是电光火石之间,韩清澜反应过来时只听到刀兵相接的声音,她怕误伤到自己,偷偷将布料扯开一条缝隙,往外偷看。
只见其中一扇柜门大开,几匹布横七竖八地掉在地上,屋子里多了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发髻凌乱,衣衫脏污,形容十分落魄,但一双眼却精明犀利,充满了紧张和戒备,手里握着一柄匕首正和秦湛对峙着。
秦湛则长身玉立,手中长剑松松垮垮提在手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是在打架而是在赏月的从容,他语气闲闲地开口:“沈平,按约定的那样,把东西给我,我保你小儿子一条命。”
沈平神情犹豫了一瞬,空着的那只手往怀里摸什么,忽然红了眼,恨声道:“我凭什么信你!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随时都会反悔,我就是太天真,才害死了家中老小!”
秦湛见难以说服,脚下往前逼了两步,沈平立马挥舞匕首,状若癫狂:“你不要过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个蓝皮无字的册子。
韩清澜觑见秦湛立时止住了脚步,盯住了那本册子,心里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平也是个人物,秦湛不过被册子吸引了一瞬的心神,他竟趁此机会打开火折子点燃其中一角,嘴里喊着“反正都是死,我让你们都得不到!”
那册子怕是浸了桐油,一点即燃,沈平将册子一甩,秦湛立时去接,他方转身就暗道不好,沈平却也功夫了得,已借着这瞬时的空子往窗户一跳,逃离了房间。
韩清澜见性命无虞,赶紧用鞋踩灭那册子的火。秦湛却只站在窗户边往外看,眼见沈平越走越远也不去追,反而掏出一张丝帕仔细地擦拭手中的剑,就像韩清澜所梦到的一样。
回转头来见到韩清澜的举动,慢声道:“不必了,是假的。”
要是真的,韩清澜还不一定敢看,怕被灭口,既然是假的,便将剩下的小半本捡起来翻开,果真,里面竟是《三字经》的内容。她略一想也明白了,看今日情形,真正的册子是沈平的保命符,沈平既然逃跑便不是要寻死,那保命符自然不会轻易舍弃。
秦湛见眼前这姑娘不过一瞬就露出了了然的眼神,倒越发觉得她顺眼,顺手取下她头上金簪,好确认身份以作防备,竟意外看到金簪内侧刻着内造的标记。
韩清澜顺着他的目光看,心道糟了,果然听秦湛道:“你是福安大长公主家的姑娘。”说罢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一瞬笑意,可是嘴里的话却是威胁:“今日所见如果你吐露半个字,我一定会去府上拜访。”
脸上清隽秀雅,嘴上话语涂毒,韩清澜心道秦湛不愧是一出现在她梦里,就必然是恶梦的人物,连生母都敢虐打的人,她丝毫不怀疑秦湛的话,于是倍加温顺地点头。
“等等。”
等韩清澜走到门口了,秦湛却又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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