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栩有些不能理解曲何这种在真人面前和蜡像合影的脑回路,他有个直播间,四周都装了隔音板,音响调音器麦克风等一应俱全,包括游戏的台式高配置电脑,鼠标键盘耳机都很拉风,堪比小型录音棚加职业赛场。
设备都很仙,曲何应邀站在门口,罕见的挠头,“我还是出去吧,感觉不是我这个智商能旁观的。”
那种差异感和距离感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和关栩之间,争分夺秒的提醒他他心底隐约的奢望有多愚不可及。他们之间的亲昵暧昧就像风平浪静下的一叶扁舟,说不定什么时候,广袤的海域难测的狂风骤雨甚至巨大的鱼群都能把这片安详冲垮,变得再不复原样。
彼时的关栩手刚搭上麦克风支架,闻言顿了一下,直接拔掉声卡,拿起手机冲那头早已等的迫不及待的水木年说道:“今晚用手机直播,讲一讲游戏攻略。”他想起曲何在,于是嘴角微弯,又补充了一句,“可能还会唱首歌。”
要是在以前,关栩没有去过曲何的家之前,他可能会直接跟曲何说学长你胡思乱想胡说八道什么,我说你能看就能看快进来想那么多没用的干嘛。
曲何一定会同意,会听他的话,他总是顺从又纵容自己,哪怕像那种男人难以忍受的同性骚扰,甚至用倾慕艳羡的目光看自己,仰视自己,没有觉得世界不公的愤世嫉俗,没有妒人有笑人无的目光短浅。可曲何一直是自卑的,让人心疼的谨小慎微。比如会在吃饭时下意识绕过肉去夹素菜,好奇但不碰任何一样东西,对消毒用具甚至算题草纸都轻拿轻放怕弄坏了什么。
在自己眼里平平常常的小事,可能对曲何来说是很大的挑战。
“不播了吗?”
曲何看他出来,眼里有一抹失望的神色掠过。
“播。”关栩看了眼曲何手里握着的手机,轻笑一声,“准备好了看我呢?”
“嗯。”曲何认真点头,“想给你刷礼物。”
关栩眨眨眼,突然灵光一闪,“要不你直播?”
“我啥也不会啊。”曲何哭笑不得。
“你颜值高,聊天就行,就有人舔屏。”
“不擅长。”曲何打开手机,“我看你吧。”
“觉得烦了直接跟我说,随时能停。”这架势根本让人想不到他要直播游戏。
关栩没用手机做过直播,以前一到不方便用电脑的时候他就不播了,因此粉丝们还觉得挺新鲜,端游有端游的操作,手游有手游的意识。
目前网络上有两款手游对技术含量要求比较高,一种是moba类5v5对战的,一种是荒野求生的。
前者已经公测好几个赛季,虽然是手游,但势头如火如荼不亚于端游,他只在直播平台随便打过几场,负责人联系他去参加职业赛,他果断拒绝了。他对这些不是真正的热爱,只是作为一种消遣。
后者是最近才出,关栩还没闲暇时间熟悉流程,因此他打开moba游戏,坐在沙发里戴上耳机。
旁边的曲何按照他的指示打开手机热门的直播软件,看到游戏准备界面却愣了一下。
“怎么没有人脸?”
关栩还戴着手机,但水木年没说话,麦上很安静,他闻言轻笑一声,“这次秀的是操作,不是我的脸。”
他只有一个显示游戏界面的屏幕,为了不影响游戏效果,他把窗帘拉上降下了室内亮度,使屏幕看起来很清晰,然后又拿来一部手机架在茶几上录屏。
弹幕在录屏手机上滚动的速度很快,但关栩抬眼时还是捕捉到一时间粉丝有不少在问关栩和谁说话,是不是和水木年在一起。
“不是,我学长。”关栩平坐在沙发上,两手驻在腿上,手机正好放在摄像头下面,他抬眼就能看到弹幕。
学长又不是学姐学妹,粉丝们没什么激动反应,只是问关栩到底几年级在哪个学校,学长在不在队伍里。然后又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们不要打听栩神的私生活。
关栩对这些没用的周边向来屏蔽自如,只回应了句关于曲何的,说“他不玩游戏”。他和水木年双排,他打野水哥中单。
既然是直播,一定要选择秀起来比较明显的英雄。他选了一个游戏角色粉丝最多的大帅哥,还是史上最为著名的某位诗人。
水木年选了一个位移的女英雄,半法半刺,有峡谷第一美人的美誉。
曲何看不懂,但平时很少接触的他觉得新奇,看的很认真。
对面认出了关栩和水木年的马甲,要是一个人还会有高仿号的可能,俩人在一起就比较逼真了。
对面打野的直接来了句:“凑,不打了,金箍棒今天没带,六分投。”
对面上单是一位据说被削成咸鱼的外籍人员,最近还有了限定的新衣服,和某位扔扇子的凑成情侣装,闻言直接内讧,“投个p,保护野区,坚决不投,对面苟主播,辣鸡!”
“他们怎么骂人?”曲何不解,“你好像还没说话。”
关栩习以为常,但他一直对曲何的话有问必答,闻言淡淡说道:“不用搭理,看我就行了。”
……
弹幕略过一丝诡异的宁静。
花中小小:栩神在和谁说话?学长??
关关雎鸠:是了,栩神直播的时候一直旁边没有过别人了,现在怕不是两个人孤男寡男同处一室!
万花k姐:重点不是关爹的手吗?我能舔一万年!
Blued:我总觉得你们的栩神性取向不太正常,如果真是什么学长,你见过和学长说话这么温柔的吗?
关栩正开启一波团战,根本没时间看弹幕上都说了什么,也没注意到这个叫Blued的说出这句话后直接掀起一番狂热的挨骂浪潮,大家组成一致战线开始骂他瞎逼逼。
曲何有心想帮这可怜的小子说句话,但又觉得不能暴露关栩的隐-私,看着屏幕一脸纠结。
关关欢欢:什么意思?说我们关太太骗人还是说喜欢男的?有那个必要?
关爱一生:嫉妒真是让人面目全非,现在的人可真恶毒,说什么的都有。
关关雎鸠:楼上正解,我们栩神经历过太多诋毁,但从来没和这些垃圾计较过,永远爱栩神!
Blued:我也没说什么吧,栩神的粉丝未免太缺少理性。而且我本人就是个gay,所以我只是说出我的直觉,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不过很可惜跟本没人听他说什么,很快被淹没在无数的弹幕之中。
曲何一直很安静,性格很内向,因此很多东西都没有同龄人那种好奇心和求知欲。但乍一见到网上的人原来什么都说,口无遮拦,一时间也觉得有点眼花缭乱脑子不够用。
关栩很少认真打,有时候因为对面太菜他还会故意绕着自家泉水转圈圈,或者故意死一次什么的,在给了对方希望之后来一次反杀甚至虐泉,看过他直播的人都知道关栩这人特别混账,当他队友还行,要是敌对方那忍不住破口大骂实在是太正常了。
但或许是旁边有人,今天关栩还是比以往都认真的,简而言之就是骚气冲天,第一波团战就拿了五杀,经济差逆天。再加上水木年大招的有意配合,对面除了骂人的上单估计都点了投降。战局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根本没法打。
“还来吗?”水木年问。
关栩看了眼曲何,发现他面色淡然,好像不明白五杀有什么出奇的,一时间有些颓丧,他们这可是全服前几名的排位,不是那些水货能比的!
曲何他压根不识货嘛。
“不来,唱个歌吧。”
“噫,唱歌露脸吗?”
“嗯?”关栩一笑,“我唱,你露脸。”
水木年:“……”
“他们就是想看你的!”
大家不知道关栩的真名,他没有微博,直播间的简介写着“关关之舟,栩栩如生”,这才有了粉丝们的各种爱称。很多人问他是不是叫关舟,又被否认了。大家有心想进一步了解,关栩的个人信息又被保护的很好。
关栩不为所动,坚持不露脸,粉丝们是又爱又恨,又不敢闹得太过,虽然关栩从不发脾气,但有些人身上的气场好似与生俱来,他越是和颜悦色你就偏越不敢惹。
他插上耳机开始排麦,水木年那张标准的“水式宅法”脸一出来,关栩就有点想笑。
曲何这时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我看不到页面了。”
挤掉线很正常,他游戏结束之后就换成了一个手机,估计又有一大批等着听他唱歌的人进来了。
曲何又进了几次,都没进去,他放弃了,“我就在这听你唱吧。”
“我们听一个?”关栩分出一只耳机,此时他闭麦,粉丝听不到,不然唯恐又是一番撕逼大战。
“不会影响你吗?”
“不会,我戴有麦那一边就行。”
曲何不知这是多大殊荣,把耳机塞进左耳,和关栩坐的很近,专注于听里面水木年唱的,没注意关栩突然就绷直了脊背,紧张的抿了抿唇。
关栩每次有意接近调戏曲何,实际上都是想看曲何无措的样子,但面对喜欢的人,哪能心里毫无波动,更何况近在咫尺的曲何对自己毫无防备,身上的体温和发香,甚至那点似有若无的药味,都像蛊惑神经的迷药一般围绕在身侧。
为什么?这个人经常被自己不时乱来一下,还能这么淡定的坐在一起,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不开窍啊!关栩简直抓狂。
家里气温很高,关栩穿着宽松的短裤,此时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大腿,一边骂自己没出息。
“你怎么了?”
“没。”关栩手指摸了摸喉结,“我……”
“你是在紧张吗?”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关栩故作认真的低头看手机屏幕。
“要不,练练再唱?”
关栩:“……”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没等关栩再说点什么,水木年把伴奏一关,“到你了哈,别想放鸽子再!”这事儿他关大爷常干。
曲何把耳机摘下来挂到关栩手指上,起身给他接了一杯温水。
关栩有那么一瞬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喝完水觉得更渴了。
“我有点紧张。”关栩厚着脸皮将错就错道。
“那怎么办?”
关栩没回答,突然就扣住了曲何的手,把手指插进了曲何的指缝里。
关栩的手有些热,曲何轻颤了一下,似乎是想挣开,可是关栩抓的挺紧的,又已经开始唱了,曲何怕影响他发挥,到底是逆来顺受了。
他声音很好听,夹杂在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干净温暖的嗓音,带着略低沉的磁性,像被名泉水包裹住的昆山玉,直达心底,让人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
关栩选的是他很早以前唱过的一个偏抒情的歌,当时后期做的并不好,直到现在伴奏都有瑕疵,但这首歌是他刚接触圈子不久做出来的,寓意不忘初心。
曲何听得入神,忍不住在想,一个充满光环的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会很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可是他并不能很直白的感受到关栩是不是开心快乐,这个人他看不透。
不过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大概是安定的生活?一个温暖的家?
关栩只唱一首,唱完就直接关了直播,那些礼物他看都不看一眼,像突然掉线一样,要不是粉丝已经听完了,估计会当成直播事故。
“结束了吗?”
“嗯。”关栩还握着他的手,曲何似乎是想抽回去,关栩没给他机会,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另一只手揽住他肩膀压了下去。
“唔……”
曲何的唇很软,颜色也很淡,像一块果冻,不安的弹来弹去。
曲何没挣扎,更像是没反应过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傻在那里,直到关栩想撬开他的牙齿他才推了两下。
“怎么了?”关栩声音很轻,搂了搂他的腰,怕吓到他一样,贴在他唇边问,“想起不好的事了?”
“不知道。”曲何差不多是从嗓子眼里说出的话。
“我继续亲了?”关栩咬了咬他的唇,“嗯?”
曲何闭上眼,墨扇般的睫毛抖了几下,把牙齿微张一个缝儿。
关栩没亲过别人,更没玩过舌吻这么腻味的,只是探究的把舌头伸进去,曲何躲了一下,被关栩安抚性的握住脸就老实下来。
关栩在曲何口腔扫荡一圈,追着人家舌头缠绕了好一会儿,感觉已经互换了一遍口水。
他下腹紧缩,开始不满足唇齿相依,手伸进了曲何的后腰。
曲何睁开眼,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把人狠狠推开,一脚踹了上去。
关栩毫无防备的惨叫一声,坐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
曲何:“……”
“对不起!”曲何差点瘫坐在地,把人扶起来搀到沙发上,声音发抖:“我……我踢到哪里了?你怎么样?”
关栩脸色白了三分,说不清是什么语气,好半天长吐一口气之后才哑声开口。
“专,专门……练过防狼术吗?”
“没有啊。”
“那怎么冲着下三路去呢?”关栩快哭了,“你还不如给我几巴掌呢。”
“去医院吧?”
“不去!”
“那给我看看?”
关栩猛抬头,对上一双正对着他的充满天真无邪的关切的黑眸,一时间觉得曲何真残忍,最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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