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就听维族老人说过,偱疆公路上经常会路过一些喜欢玩长途骑行的人,陈牧在加油站干了三个月,从没见过,今天算是开了一回眼了。
那五个人下车后,立即忙碌起来。
补水的补水,买东西的买东西,甚至有人蹲下来当场拆车子,大概是要调整自行车和更换零部件。
陈牧忙忙碌碌的招呼着这些客人,买卖虽然不大,可夜里加油站难得这么有人气,还是挺难得的。
陈牧发现,这些骑行的人里,其中有一个特别有意思,怀里用衣服包裹着一只鸟,因为裹得紧紧的,也看不清具体是什么鸟。
那人发现陈牧老打量他怀里的鸟,就笑着说:“这是一只野鸭子,受伤了。”
“野鸭子?”
陈牧还以为是对方的宠物呢,外出骑行舍不得还带在身边,没想到却是野鸭子。
那人是个中年人,矮壮矮壮的,谈兴很高,又继续说:“说起来挺有意思,两天前我们车队经过一片绿化带,正下坡呢,速度特别快,没想到这只傻乎乎的野鸭子突然从绿化带里飞出来,一脑袋就撞在我的身上了,当时就把我撞得摔了一跤。”
中年人一边说,一边把野鸭子从怀里解下来,然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被剪掉一半的矿泉水瓶,装了点水,喂那野鸭子喝水。
那野鸭子个头不小,嘴是黄绿色的,脚橙黄色,头和脖子辉绿色,颈部有一圈明显的白色领环,上身黑褐色,腰和尾巴的羽毛都是黑色,腹部有一片白色,特别醒目。
陈牧觉得它最漂亮的地方,是它的双翼上,还有紫蓝色的翼镜,看起来非常炫。
中年人继续说:“它飞出来的时候非常突然,撞我撞得特别狠,当时我就从车子上摔了下来,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嘿,幸好我运气好,车子没事,人也没事……唔,经过检查我只是破了点皮,骨头上没受伤,不然这一趟可真要因为这只小东西打道回府了。
爽朗的笑了笑,中年人指着指了正凑到矿泉水瓶喝水的野鸭子,又说:“它比我惨多了,翅膀应该是撞折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反正就是飞不了了,这几天我一直带着它,就看它能不能熬过去。”
陈牧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事情,居然有这样的傻鸟,飞出来撞人家骑自行车的,还把自己的翅膀给撞折了,要是换个人,这会儿它可能被炖着吃了。
他们出来骑行的,接触人多,性子一般都特别野,也特别能交流。
那中年人和陈牧聊了一会儿后,因为陈牧递过来一瓶冰啤酒,他很豪爽的就把野鸭子交给了陈牧。
“这一趟我们的出行计划很紧,先要入疆,然后还要从疆入藏……”
“小兄弟,这野鸭子我没办法照顾,要不就交给你吧?”
“平时给它喂点消炎药,看它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嗯,熬不熬得过去那都是命,我们就管不着了。”
……
陈牧捧着那只喝完水又蔫蔫的趴在衣服窝里睡觉的野鸭子,当时心里想到的是:“听说这玩意儿是国家保护动物哩,不知道现在这样了……弄来吃,算不算犯法?”
骑行车队的人喝了一箱冰啤,陈牧给了他们一个优惠价,每瓶二十。
虽然价钱比外头贵了许多,可他们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对这价钱都能理解,所以豪爽掏钱,喝得很痛快。
中年人是个话痨,话挺多的,一直不停。
陈牧明明没说什么话儿,可中年人却觉得自己和陈牧挺投契的,大概因为陈牧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不烦他,所以他最后搂着陈牧叫起了兄弟,还互换联系方式。
在荒漠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直接,一点也不计较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天晚上,骑行车队的人都睡在营业室的地板上,他们带着帐篷和睡袋,有瓦遮头不用风餐露宿已经是福气,一点也不挑。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又出发了,只留下那只野鸭子抱在陈牧的怀里。
等骑行车队的人走远,陈牧拍了拍野鸭子的脑袋:“来,我们车库边上有个家禽棚,一直没用,正好让你住了。事先声明,该喂食喂食、该喂药喂药,我都不会少了你,能不能熬过去全看自己了……嗯,等你能飞了,就自己走吧,如果你熬不过去……啧啧,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完,好心人陈牧把鸭子放进棚子,再放两个碗,一个放水,一个放食,转身离开。
那鸭子看了看陈牧的背影,缩了缩头,躲在铺着干草的角落里,不动了。
陈牧回房补了个觉,起床后换了身衣服,准备去巴河镇买点鱼苗,可没想到外头亚力昆突然冲了进来:“小牧哥,陈姐姐来了。”
“嗯?谁?”
陈牧一时间回不过味儿来。
亚力昆连忙又说:“就是陈姐姐,嗯,前几天在你这里过夜的那个。”
陈曦文?
陈牧反应过来了。
她来干什么?
陈老板具有无比灵动的商业思维,第一时间想到了啤酒,连忙对亚力昆说:“去,抬一箱啤酒扔到地窖的冰柜里去。”
昨天晚上骑行车队那伙人把他的一箱冰啤全都喝光了,他手里已经没有存货。
维族少年完全不明白老板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应了一声后,疑惑的就走了。
陈牧朝着营业室走,果然看见陈曦文了,让他讶异的是,对方居然不是满脸烟熏的鬼样子,而是化着淡妆,穿着一件白大褂,就连听诊器和名牌都还挂在胸前。
这样子特别知性,特别美。
“你怎么来了?”
陈牧打量了陈曦文一眼,发现这女的今天脸色不大好,眼眶有点红红的,看样子刚哭过一场,便又试探着问:“你……你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陈老板强烈感觉到,现在如果不是白天的话,他的啤酒销量可能要大走一波。
陈曦文看见陈牧,似乎一下子放松了,把白大褂一脱,仍在椅子上,说道:“我离家出走了。”
“呃?”
陈老板为之错愕。
他还有点没接收完陈曦文话儿里的信息量,陈曦文又说:“我要在你这里住几天。”
听到这话儿,陈老板张口就想拒绝,可是话儿到了嘴边,却突然鬼使神差的变成了:“五百一天。”
然后——
“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