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林宗易推掉了江都会所的应酬,他坐在床上,浴室门敞开,我在玻璃罩内洗澡,他一边抽烟一边监视我清洗身体。
我皮肤都搓红了,才关闭水流,裹着浴巾出去,赤脚站在林宗易面前。
湿淋淋的发丝垂在肩头,眉间也漾着薄雾,热气蒸得脸蛋潮红,像一朵绽放的玫瑰。
林宗易望了我许久,他熄灭烟,默不作声拆领带。
我爬上床,躺进被子里,轻轻啜泣着,他听见哭声,解扣子的动作停下。
歇斯底里永远不如梨花带雨勾起男人心软,所以林宗易对王晴娜的眼泪无动于衷,强势的女人示弱也让男人感到压抑,而柔软的女人一滴泪就逆转局势。
我悄悄抹眼角,翻了个身,无声无息颤抖。
林宗易揉着太阳穴,“你还觉得委屈。”
我哽咽,“我错了。”
他不忍再发脾气,捞起我搂进怀中,“别哭了,在车上我话说重了。”
我哭得更厉害,他捏起我下巴,“有时明知林太太在演戏,我也情愿上了你的钩。”他指腹一点点擦掉我泪痕,“你说上辈子欠了我,那我是不是欠了你两辈子。”
我仰着头,“宗易,我只是想孩子了,我以后不惹你生气。”
谎言无关真假,只关乎男人听不听,听了就真,不听就假。
他审视着我,嘶哑嗯了声。
“你把王威的底细给他吧,他平安了,我才放心孩子。”
我把冯冬留在澜春湾,是为了给冯斯乾最后一个筹码,万一林宗易玩阴的,整垮了他,我肯定要接回孩子,孩子在,我的旧情就在,忘也忘不掉,兴许还会忌恨上林宗易,他又对孩子没感情,只有碍眼,巴不得眼不见为净,等我以后答应生个他的种,自然顾不上冯冬了,慢慢就淡了,凭这点,他也要帮冯斯乾一把。
我十分顺从趴在他胸膛,“孩子在我们身边,外面闲话多,你也难堪,交给冯斯乾,我安心,能踏实过日子。”
林宗易身上的烟味浓烈呛人,看来他在澜春湾门口堵我时不止抽了一两根,恐怕有一两盒,面对我的哀求,他没回应。
我点到为止,不再催促。
转天早晨我和林宗易在餐厅吃早餐,李渊赶到蔚蓝海岸,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昨晚何江找到我,冯斯乾授意他退回了这些。”
林宗易剥好蛋白搁在我碗里,拾起纸袋逐一打开,是王威的银行流水和私生子的出生证明。
我愕然,“退回?他不接受吗。”
李渊说,“不接受。”
林宗易重新塞回,他若有所思眯眼,“何江提到什么原由吗。”
李渊掀眼皮看我,又低下头,没吭声。
林宗易起身,“进书房。”
我放下汤匙,“有什么隐情不能当我面讲。”我拦住他们,“你真给了吗?”
李渊回答,“千真万确,我给了。”
我半信不信与林宗易对视,他皱着眉,“你怀疑我?韩卿,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言而无信。”
“你不许我联络他,我不联络了,如果你唱一出戏,唱到他倒台。”我靠近他一步,“宗易,你不是没骗过我,你骗我无数次了。”
他走进书房,直奔办公桌,拨通了冯斯乾的号码,是何江接听的,“林董,东西您收到了。”
林宗易抽出一支烟,“明天周一,稽查组会强制他配合调查,他只剩下一夜的时间,王威不发话,他脱不了身。”
何江说,“冯总的原话是,他另谋生路,您不能逼迫韩小姐做任何她抗拒的事,他解决完问题,假如有命活着回来,再和您清算这笔账。”
林宗易点烟的手一顿。
何江挂断。
我攥着拳,“他有第二条活路吗。”
冯斯乾的选择令林宗易始料未及,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如此硬骨头,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愿拿我做交易。
林宗易一言不发吸烟。
我大声质问,“是你设下的局,他能逃过这一劫吗?”
林宗易揭过烟雾看向我,“他不是甘心送死的人,他不收,一定有路子了。”
我提心吊胆等了五天,冯斯乾确实没出事,起码明面上风平浪静,而具体的内幕,连林宗易都无从得知,好像被刻意封锁了。
周六林宗易带我去滨城出席一场慈善晚宴,路上郑寅打来电话,告诉他有消息了,王赫的死因是医疗事故,已经结案了,上面原本要查冯斯乾的账户,突然撤手了,抓了一只替罪羊,铭远集团。
林宗易面色阴翳,“冯斯乾道行不浅,我低估他了。”
郑寅意味深长提醒,“易哥,查铭远集团。”
我不露声色一瞥,又恢复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重要。”林宗易打断他,“重要是冯斯乾动用了什么人脉。”
郑寅说,“我估计比王威至少高两级,可对方图什么,风声这样紧,谁敢收他的好处。”
冯斯乾的每一步都出乎意料,林宗易明显措手不及,“他在江城的后台都没插手,究竟是谁蹚了这趟浑水。”
林宗易两条道通吃,能避开他的查探,可不是简单角色,是大鱼中的大鱼。
“尽快查清楚。”
林宗易交待了郑寅,车正好泊在维港酒楼,主办方引领我们进入贵宾通道,我去年跟着冯斯乾出席过冀城的拍卖会,如今跟着林宗易,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满月宴的闹剧满城风雨,都揣测我们要离婚,林宗易会和王小姐结婚,这次一同现身,算是平息了流言,直接对外宣告我坐稳了林太太的位子。
最凑巧是王晴娜也出席了今晚的宴会,她在北区,我和林宗易在南区,主办方特意隔开了距离,不过新欢旧爱同场,仍旧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慈善宴会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拍卖,一部分是晚宴,拍卖大厅的展示柜摆着三样拍卖品,最受瞩目的是一枚天然无切割的紫粉钻,1314克拉,从南非空运,底价就三百万起拍。
说白了,赚男人钱的,千金买一笑,有得是女人想出风头,男人想逞英雄。
听蒋芸说,林宗易娶我,王晴娜很不满,还跑到索文讨说法,林宗易将利用我制衡冯斯乾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才安抚了她,王晴娜提出要钻石,必须人尽皆知,总之千方百计逼林宗易在人前承认自己,给个名分,他一直拖着没买。
我瞎琢磨的工夫,那枚底价三百万的紫粉钻被礼仪小姐捧上拍卖台。
林宗易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一副不屑争抢又十拿九稳的神情。
有一个人比他更加势在必得,首轮起拍,王晴娜就叫出八百万的价码。
一些男人在女伴的怂恿下开始小数额往上加,一百万加一轮,加到一千五百万时,自始至终没出声的林宗易忽然举牌,“两千万。”
王晴娜似乎正在等他出马,她紧随其后,“两千五百万。”
林宗易的牌子根本没撂下,“三千万。”
王晴娜有一个姑姑经商,王家不缺钱,但由于王威的身份,王家在金钱上很低调,这么高调还是头一遭。
这副激烈场面比白纸黑字的新闻有意思多了,准备离场去往宴厅的宾客纷纷又坐回原位,旁观林宗易和王晴娜的角逐。
我回过神,窥伺她的方向,王晴娜无喜无怒,握着竞标牌,没再加码。
我风情万千靠住椅背,“送她的分手费,和解了?”
林宗易一本正经,“我有太太,送其他女人干什么。”
我立马坐直,“你送我的?”
他面容平静,可藏不住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他给你的,我照样能给,并且翻倍给,他给不了你的,我依然能给。”
蒋芸的“反三宝典”里记载了一句话男人的胜负欲上到八十岁老头、下到十五岁少年,都不能免俗。
我曾经同时接下过两个雇主的任务,她们老公都是死不悔改的渣男,我做了一个局,对a说,b穷追猛打,送我一辆保时捷卡宴,想要拿下我,又对b说,a是我的前男友,送我一栋洋房,想挽回我,a急了,送了我一辆更贵的法拉利,b也恼了,送我一栋带游泳池的独栋别墅,当然,我上交他们老婆了,可由此验证,男人对9分美女未必大方,可一堆对手哄抢的7分美女,却尤其舍得砸钱,他们分得清谁好谁坏,只是想满足自己的胜负欲。
“太贵,不划算。”我夺林宗易手中的竞标牌,他轻松躲开,“不管价钱,只说喜不喜欢。”
“不喜欢。”我伸手拼命够它,可够不着,总是差一厘,好不容易追平一厘,他轻而易举躲过,不多不少又错开一厘,像戏弄一只暴躁的小野猫,“林太太的个子好小。”
我抓住他胳膊扑上去,非要够着不可,完全没意识到上半身压在他腿间,乍一看,显得非常亲昵,难分难舍。
林宗易俯下身,他呼吸喷在我后颈,我一颤,“不过林太太的其他部位,都挺大的。”
我猛地直起腰,撞他下颌,林宗易迅速一偏,“我的身手,林太太还想偷袭吗。”他抱住我,吻我殷红的唇,“不自量力的小坏蛋。”
我瞪他,“我真不喜欢。”
他意犹未尽吻着脸颊,“不喜欢它,喜欢我吗?”
我不答复。
林宗易笑意深浓,贴着我耳畔嘘声问,“喜欢那种事吗,晚上还做不做。”
他右边的男人看了一眼,“林董,大庭广众和夫人腻乎,果然是新婚燕尔啊。”
林宗易闷笑,“内人活泼好动,让章董见笑了。”
章董感慨,“娇花一样的女人,再吵闹也可爱。”他压低声,“不像我们这年岁,家里夫人是糟糠了,哪有耐性陪她调情。”
林宗易满眼温柔拢着我长发,“老有老的韵味,我太太即便是章太太的年岁,我也爱不释手,视若珍宝。”
章董大笑,“浪子回头金不换,林太太好手段啊。”
林宗易收回视线,继续吻着我,我脱口而出,“如果是送我的,我不想欠你太多。”
他笑容瞬间敛去,我抽离他怀抱,坐在自己位置上,“宗易,我们到今天,有些裂痕,弥补不了了。”
他转回身,目视前方,神色阴沉到极点。
王晴娜又追加了两百万,林宗易再次挡回,最终以三千五百万成交。
众目睽睽下林宗易打败了共育一子的旧爱,讨好新婚娇妻,他这样情深意切,我要是再出轨,唾沫能淹死我。
我玩赢了那么多精明的男人,玩不赢林宗易,他是一个无论做什么都目的性极强的男人。
从拍卖厅出来,林宗易和章董谈论着商业,我渴极了,找侍者要了一杯香槟,正要去洗手间补妆,一个陌生女人不知从哪冒出,“哎!这位不是惯犯小三吗?”她身量比我高,微微屈膝同我平视,“给野种儿子办满月酒,和正室争风吃醋,结果男人跟正室走了,丢人现眼啊。”
女人嗓门大,一通叫嚣,顿时围拢了一批不明情况的宾客。
“韩卿。”她戳点着我脊梁,“你还敢正大光明出现,也太不要脸了。”
我余光无意一扫,王晴娜隐匿在人群中,摇晃着高脚杯,笑而不语。
来者不善,我当即止步。
女人上下打量我,“很一般嘛,身材不高挑,五官不精致,除了风骚,没什么拿得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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