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恽现在心中的惊惶无以伦比。
敌人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现在他确认广西观察使的那些所谓的朋友们是结结实实地坑了他们一把。
这哪里是什么流寇,这分明就是正规的大唐军队,而且还是与他了解中的大唐军队截然琐的一支队伍。他们的作战方式,他们装备的武器,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和听到过的。
直到现在,他的脑子里仍然是那轰隆隆的如同霹雳一般的爆炸之声。
引以为最大倚仗的象兵,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
他不敢想象接下来该怎么办?
谅山北部的山区是他抵挡入侵者的屏障,如果他早就知道对方是这样的一支队伍的话,他怎么会放弃了山区中的那些堡寨集结起大军来与对手硬碰硬呢?如果不是这个错误的情报,他便会利用那些坚固的堡寨来层层抵抗,步步防御,以便国内能够集结更多的军队来应对这场危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错误的情报和认知让他自认为有能力对付这些来自大唐的流寇,而现在,国王还压根儿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一旦让这股敌人突破了北部的山区进入到了一望无际的南部平原当中,黎恽就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场面。
安南,那可就真完了。
要知道,安南现在可一点儿也不平静。在南方,以莫氏为首的地方势力,正在不断地动摇着王朝的根基。一旦北方失控,只怕南方莫氏这些心怀叵测之辈必然要趁势而起,整个安南陷入动荡之中就不可逆转了。
大败之后,黎恽当即下令那些勉强还能成建制的队伍沿着大路节节抵抗,能挡多久挡多久,而他,则带着自己的核心部属三千余人,踏上了这条隐秘的小道。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谅山中的那些主要的堡塞,在那里重新建立起抵抗线,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让后方能再一次组织起军队前来支援,必须要将这些敌人挡在谅山之中,一旦让对手穿越了谅山,局势就完全无法收拾了。
堂堂的安南王族,一地统帅,现在也和普通士兵一样,狼狈不堪地行走在狭窄的山道之上,马是骑不成的,只能牵着。每个人都精疲力竭,低着头拼命的赶路。
数天之前那场激烈的交战的阴影仍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袭击来得是那样的突然。
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已经将敌人甩在了身后,他们差不多已经安全的情况之下,在所有人觉得自己的力气几乎已经用尽,只能靠着意志来支撑的时候,攻击便突然降临了。
月光很皎洁,但在密集的丛林之中,总是有照不到的地方。
喊杀声响彻天地,不知道有多少的敌人从四面八方杀了出来。
一字长蛇般的溃兵瞬息之间便被截成了无数的小段,陷入到了各自为战当中。
黎恽再一次地被打懵了。
为什么会有敌人出现在这里?
他已经摆脱敌人的追击整整一天了。
韩大头的胆子的确很大。
他只有一千人。
却悍然向三千敌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如果是在白天,他自觉没有这个胆子,但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在敌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之下,又兼之这是一支被打破了胆子的,精疲力竭的队伍,他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
一旦功成,他韩大头就要一飞冲天了。
当然,敌人纵然精疲力竭了,但抵抗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而且,反应的速度也比他预料的还要快一些。
这更让他坚信了这支队伍一定是黎恽在亲自指挥。
所以,韩大头毫不吝啬地使用了他为数不多的手雷。
这是刘谙为了拉拢他,而特意分给他的数十枚手雷。以往这玩意儿,是轮不到韩大头的。几乎所有的火药武器都控制在刘信达,刘布武和腾建手中,刘谙只分到了一小部分。而这一小部分,又被刘谙的嫡系心腹掌控着。
在刘谙想要拉拢下面的一些好控制的悍将的时候,排名第一的韩大头,便得到了一些甜头,被赏给了几十枚手雷。
现在,韩大头一次性地把他们都用了出来。
目标只有一个。
在攻击开始之后,迅速地形成了有效抵抗的最中间的数百名士卒。那些人不管是战斗力,还是武器,衣甲,都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黎恽就在哪里头。
韩大头亲自带人发起了冲锋。
手雷的爆炸所带来的效果,出乎了韩大头的意料之外。原本还在拼命抵抗的这股军队,在听到手雷爆炸的响声之后,居然呼拉一下,毫无预兆地就崩溃了。
这让韩大头在错愕之余,却又欣喜如狂。
势如猛虎的他长驱直入,直接杀到了这支队伍的最核心的区域,而此时,原本聚集在这里的士卒只剩下了最后的数十个人死死地护卫着一名老头子。
韩大头狞笑着向这群人发起了进攻。
一柱香过后,黎恽被捆得死狗一般扔在了韩大头的脚步。最后成建制的三千安南士卒溃散,而他们的统帅黎恽,被生擒活捉。
黎恽的被俘使得整个谅山北部的战争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悬念,分布于谅山之中的一系列堡寨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被刘谙所部拿下,整个谅山府的大门敞开了他们的面前。
刘谙集合全军,出谅山,直扑谅山首府,没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安南的这个重镇。随即腾建大军进驻。而刘谙所部则四面出击,一个月的时间,整个谅山府全都落入到了刘部控制当中。
直到此时,位于升龙府的安南黎氏王朝才反应过来。
“吐蕃亡了!”刚刚踏入谅山的刘信达,手中拿着一份大唐周报,那是他留驻在广西的人手,快马加鞭给他送过来的。“一个万里大国,一个传承了千年的大国啊,从开战伊始,到被灭亡,不过半年时间。不不不,如果算上唐军正式开打的时间,不到三个月而已,北唐军队,现在竟然已经强大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吗?”
所谓兔死狐悲,现在刘信达就颇有这种感觉。虽然他对于吐蕃没有什么好感,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个道理他还是懂得。如果吐蕃存在,则李泽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去应对这个高原上的敌人,相应的,花在其它地方的气力,肯定就要小一些了。
“父亲,反正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安南了,腾建他们已经拿下了谅山府,第一个目标已经完成了。看腾建发来的军报,安南的军队实在是不堪一击,等到我们大军进攻,击败了黎氏王朝,父亲您就是安南王了。到时候我们隔着李泽远着呢!”
“远吗?不远啊!”刘信达叹道。
“父亲,您不是说过吗?李泽一门心思收西域,控漠南漠北,以及大东北,紧接着又打吐蕃,是为了他的大唐在战略之上再没有任何的强大对手可以威胁到他,安南,偏安一隅,对他没有本质上的威胁,他不屑于派遣大军来攻打吗?”刘布武笑道:“等到我们占领了安南,一方面整军备武,一方面发展经济,另一头,咱们向他低头称臣就是。只要让他觉得收入比不上支出,自然也就对我们没了兴趣了。”
“说是这样说,但真要做到,可不容易。”刘信达叹道:“安南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打,更重要的是,打下来也许不难,但真要治理起来,就难了。我们父子,都是武人,对于治理地方,可是一窍不通。难啊!”
“都走到这一步了,再难也要走下去!”刘布武道:“我们有时间,在我们身前,不是还有南方联盟吗?”
“吐蕃也亡了,李泽从此可以心无旁骛地对付南方联盟了,你觉得南方联盟还可以抵抗多长的时间?”刘信达道。
“咱们顾不了这么多了,越是如此,我们越是要早拿下安南。父亲,如果我们控制了安南之后,南方联盟还存在,那个时候,我们定然要竭尽全力地支援南方联盟才行,让他们替我们守好前方。”
“这个自然!”刘信达道。“布武,你马上启程,率领你的部属,穿越谅山,在谅山府腾建那里获得足够的补充之后,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向升龙府发起进攻,谅山府距离升龙府只不过两百里左右,以刘谙为前导,你为主攻。”
“父亲,何不让腾建继续进攻?”刘布武道。
刘信达瞪了他一眼:“升龙府是安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腾建已经打下了谅山府,如果他再打下了升龙府,功劳越来越大,将来如何控制于他?接下来我不会再让腾建向前了,谅山就是他的驻地。”
刘布武楞神了片刻,点了点头:“明白了父亲。我马上出发。”
“拿下了升龙府,也不见得就能控制得了安南,安南的莫氏,势力大得很,不过他们,得等我们击败了黎氏之后,再去对付。”
“黎氏与莫氏会合流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唇亡齿寒,他们也不傻,不过等拿下了升龙府,我们拥有了谅山,升龙两地,也就无惧于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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