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觅没敢放松,还再次加强了守卫。
就在第四天的晚上出事了。
她本就睡得不沉,一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醒来。翻身拿了衣服披上,推开门快步走出去。
“怎么了?”她问刚走到门口的侍卫。
“似是一伙贼人,有不下于五十人,手中带刀,正在砸门。”侍卫语速很快,三言两句解释了如今情况。
阮觅一边听她说,一边往外面赶。
阮家宅院外果然红彤彤一片,那些人不怕惊扰旁人似的,大大咧咧地拿着东西在那儿砸门。
“大哥,这家宅子气派,我看东西不少。”
“那可是,里面娘们儿也美得很。”
那些人说话完全没有顾忌,将阮家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
阮觅布置的人手藏在暗处,从外头看不出来什么。只觉得阮家宅子气派,没有半个侍卫,好欺负得很。
实则隔着一堵墙,宅内的人已经拔了刀,刀光泛着冷冽光芒,只等饮人血。
阮觅藏身暗处,借着梯子悄然爬上墙头,看清楚了他们身边拖着的那些财物,显然方才已经在某个地方抢劫过了。
她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嘴角,眸子再垂下来时整张脸平静得可怕。
走下梯子,弯身从一旁拿了把三百石的弓,这是为那些藏在茶庄训练的侍卫锻造武器时,顺带造出来的一把弓。
有朱雀卫见她要拿这把弓,想提醒她,却没想到阮觅眉头都没皱,直接拿起了弓。
身边几个侍卫都吃了一惊,他们知道这位主子力气大,可是不知道竟然大到了这个程度,惊讶过后都崇拜又羡慕地看着阮觅。
阮觅掂了掂手中的弓,觉得正好趁手。
她今日穿的衣服适合活动,袖口收束,裙摆稍短,不会影响行动。正想爬上梯子,却余光看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有个人的影子。她眉一凝,反手从箭筒中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冷声道:“出来。”
她尚未将箭射出,可浑身的气势已经让人害怕了。
半刻钟之前。
阮珍珍听到声响,悄悄从房中出来。她看到这阵仗,一开始害怕,可后来一想,这不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要是趁机让阮觅死于混乱中,岂不是极好?
于是她藏在灌木丛中,打算等待时机。
可还没藏多久呢,就被阮觅发现了。
她平复心情,站出来露出羞怯笑意,“我……”
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到阮觅平淡开口:“把人绑起来,丢回去……不,就丢在这儿,派两个人看着。”
然后阮珍珍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立马被人扭着手堵上嘴,扔到角落里去了。
阮珍珍:???
她装出来的温婉表情瞬间崩坏,无数恶毒的咒骂被堵在嗓子眼里。
处理完这个隐患,阮觅低声安排,分发箭矢。随后便登上梯子,搭箭拉弓。
墙外是火红的光,墙内漆黑一片,于漆黑中站无数侍卫,他们手执刀剑,或是弓拉满弦,箭尖对着墙外的贼人。
那张三百石的弓在阮觅手中宛如开战的信号,她的手很稳,即使拉满了弦也不显窘迫。
黑夜中,指尖一松。
锋锐箭矢穿破空气直直射进贼人的大腿上,千斤之力的利刃碎骨穿肉,彻底将那人的腿骨射穿。
一声嚎叫骤然响起,这块地方瞬间静了一静,那些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墙上忽地出现了许多人,个个手执弓箭。下一秒,箭如雨下,天地无处可逃。
……
一场动乱解决得很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阮觅将活口抓了进来,问出了如今的情况。
这些人本是在鳞京外的偏僻山头上做些勾当,可是前几日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消息,说如今鳞京城内动荡,禁军金吾卫都管不了事了,最适合做那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至于这个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他们怎么都说不出个人来。
阮觅听完后知道问不出更多的消息了,便将这些人扔给朱雀卫处置。
至于这样的消息到底是谁故意透露出去的,而这些人又是谁故意放进来的,除了三皇子,阮觅不会想到第二个人。
让那些在动乱中无法自保的小家族心力交瘁,从而不得不依附于他。还能借着匪徒的手,除掉某些想除掉的人。
实在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丝毫没有将旁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阮觅紧紧攥着弓,靠着阮家最外围的墙闭上眼。她没有打算再回去休息,而是已经做好久战的准备。
被人引进鳞京的匪徒肯定不止这么一点,今夜,只是个开始。
而接下来,也同阮觅所想的一般无二。一批又一批的匪徒晃到阮家门口,开始攻门。有些学了个聪明,在发现光靠自己的刀是打不赢墙上的箭后,立马将手里的火把扔了进来,企图火攻。
阮觅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叫院中仆从灭火。她则带着人趁门外匪徒准备放火的时候一个个射杀。
惨叫,鲜血,火光,咒骂。
这一切落在无法动弹的阮珍珍眼中,都像是阮觅对她的警告。她瞪大眼,惊恐,却又更为疯狂。
阮觅不知道自己射出了多少箭,门外好似有数不完的人,冒出一茬又一茬。她只能不知疲倦地搭弓射箭,屏蔽了耳边所有的惨叫。
直到天初明时,一缕晨辉从东方落出,散在大地上。
阮觅射完最后一箭,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周围的侍卫看着她,没有一人敢靠近。
即使清晨阳光投射在她身上,可滑落下来的血珠,那双冷静与疯狂交织的眸子,还有微微翘起来的唇,都让人从中嗅到极致的危险。
大脑在疯狂发出警告,不能靠近!
如今许多事情都需要阮觅处理,她不说话,其余人都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局面就这样僵持下来。
直到,马蹄声由远而近,身着官衣的人骑着马,手上长剑染血。
他看到阮家门前的惨状时,平静的眉眼沉下去。连勒马都没想到,径直翻身而下,闷青色的袍子在空中划开冷冽弧度。
侍卫认得他,看到救星似的连忙开门,“崔大人,您快些进来。”
几句话说清楚阮觅的状况后,那侍卫希望崔颜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侍卫愁得叹气,他知道这位大人同自家主子关系好,可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事,还得两说呢。
想着事,于是也没注意到这位崔大人落在自家主子身上的目光,瞬间从方才的沉郁重新恢复平静。
“我来。”他将马交给侍卫,走向阮觅。
与其余人不一样,他不害怕阮觅,也没有激起阮觅的应激反应。然后像平事话家常那般,问了一句:“进去吗?”
阮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了头,转身往里走。
崔颜便跟上去。
见两人身影离开,侍卫们都松了口气。方才那模样,真是吓坏他们了。
……
崔颜跟在阮觅身后,尚未进屋,刚走到一株松柏下,却被突然转身的阮觅抓住领口压在松柏上。
她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一点点将领口往下扯。顺着这个力道,崔颜很是顺从地弯下了腰。
随之而来的是如疾风暴雨般的亲吻,没有任何技巧,只有从心底诞生的不解迷茫挣扎与厌弃。
像是个在风沙地里彷徨的人,前后的路都被风沙席卷,无处可去。
痛苦得大口呼吸,却又只能被风沙呛了一嗓子。
崔颜仍由她毫无章法地亲着自己,眼帘低垂。
只一手托着对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放在她腰上,虚虚拢着。
这是个纵容又克制的姿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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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亲了一会儿,阮觅慢慢停下来。
大概就算是再干涸的大地,也会在春日和风细雨中合拢因为干裂而起的痕。
她看着崔颜唇角那点被啃咬出来的伤,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在他颈边蹭了蹭。
仿佛犯了错的毛茸茸生物,低垂着双耳,用行动表示自己错了。
松柏的气味冷冽,沾染在了崔颜青色的官袍上。他安抚地捏了捏阮觅的后颈,给她顺毛一般,然后牵着她往屋里走。
“睡一会儿。”
他很少对阮觅说出这样强硬的话,可一旦说了,就代表着没有商量的余地。
阮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那些人不是好人,来鳞京城内也不知道一夜间祸害了多少家庭。她厌恶这种人,可他们一个个倒下去的时候,看着他们身上的鲜血,箭矢,阮觅还是从心底升起戾气与茫然。
这些戾气,来自那个躲在幕后随意操纵众人生命的三皇子,自以为是,可笑荒谬。
也来自这些匪徒,贪婪无度,杀人如麻。
茫然,则出于自身。她站在墙上,重复着搭弓射箭的动作。有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感情,只知晓收割墙外匪徒的命。
她觉得这一切极为荒唐,什么都身不由己。就好像她来到这个世界,被动的接受这一切,为了活命做了许多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到头来还连到底能不能继续活下去都是未知的。
崔颜让她睡一觉,她便躺下去,将薄被拉到头顶,遮住未曾闭上的眼。
可小半个时辰过去,阮觅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动也没动。显然睡不着,却强装自己睡着了。
崔颜站在一旁,望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忽又垂了眼,走到床边坐下,揭下阮觅盖在脸上的被子,与她大眼瞪小眼。
“睡不着,怕做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