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董珍回到村里,全部家当只有包裹里的五十两银子,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的,如此偏远的地方一年到头经过的外乡都没多少,更何况大家都知道隔壁村的闵相如得贵人提拔去京城做了大官,董珍自然是当了大官夫人了。
一时间家里门槛挤满了人,董珍看了一圈,大多都是以前看不起她的远亲。
“阿珍啊,你相公呢?没一道回来?”二表婶问道。
董珍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整个村子里就她家的屋子最破旧,不过至少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她一回来就撸了撸袖子开始清理,“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门口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乡民一听,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她不是当了大官夫人了吗?”
“被休了吧?男人高升了哪里还会想着糟糠之妻。”
“听说京城的娇小姐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董珍怎么会是她们的对手?”
“好不容易供着闵相如当了大官,守不住?”
这些话听得刺耳,董珍越听心里头越不是滋味,丞相夫人说得没错,这些乡下村妇讨人厌得很,抄起水瓢舀了一勺往外泼去,“滚。”
这些远亲一直以来只会看她笑话!
“这么凶,难怪闵相如不要她了。”
“她就一穷苦命,真不是当大官夫人的料。”
“就是,去了京城又怎么样?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我们啊,真就靠不上她什么。”
过了好久,来看热闹的村里人才散去,董珍憋着气将自己的小茅草屋里里外外打理干净了。
巡抚府衙里头,言永宁洗去一身的泥垢,换上干净衣裳,莫冉跟个阎王似的沉着脸一言不发,长廊口来了个小厮,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告,他回屋来以后像是更生气了。
屋子里没有梳妆台,言永宁坐在窗口独自梳头,放眼望去后山青葱一片,真是个世外仙境般的地方。
未过多久,有下人端了饭菜进来,“过来用饭吧。”莫冉道,惠州的厨子不比丞相府的,做不出她喜欢的那几道精致菜肴来。
言永宁不理人。
莫冉有个毛病,以前在府里头,无论她如何闹,一日三餐必须准时吃,不许饿着。如今到了这般田地,这毛病还是没改,捧着装了米粥的小瓷碗,夹了几样菜给她端到窗口。
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别过头去硬是不接,“我不饿。”才说完,空荡荡的小腹就被轻按了一下,言永宁立即防备地捂住了。
“还说不饿?吃吧。”莫冉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可这性子也不肯轻易就范,她千里迢迢找了来,差点把小命搭上了,这人不但不感恩戴德,还凶得很。
“要吃荔枝。”没好气地说。
“用了饭再吃荔枝。”莫冉不退让,至今都有些恍惚,只当她一直在京城,谁能想到她会来惠州,还阴错阳差被关进牢里去,若非他恰巧去视察......想到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两个都是执拗之人,言永宁不肯听话,非要跟他较劲,还跟自己较劲。
“怎么这么不乖。”莫冉放下手中的瓷碗和竹筷,命人拿了荔枝来。此地的荔枝不要钱,漫山遍野全是,想吃就自己摘去。
亲手剥了给她,言永宁这才低头轻咬一口这晶莹剔透的果肉,飞溅出甘甜的荔枝汁来,吃了第一颗,“还要。”
抱着腿坐在窗台边上,因为天气有些闷热,赤着足,长发披散在身后,额头冒出了些汗来,一张原本脏得根本认不出来是谁的小脸此刻白净微红,热的。
“先用饭,我给你剥荔枝。”莫冉脸上神色微霁,将饭碗塞到她手里。
倒是接了过来,催促道,“多剥几颗。”
莫冉知道她喜食甜,荔枝对胃口,“给你寄的没收到么?这么馋?”
“何时寄了?一颗都没收到。”言永宁不悦,她可是等好久的。
惠州离京城远,派出的人确实未回来,路上出什么岔子也是常有的事儿,莫冉不以为奇,多剥了几颗放到干净瓷碗里弥补她。
“那、那我的信你也未收到?”言永宁捧着小饭碗问道,其实她想说的是和离书。
“何时的信?”莫冉停下手里的动作。
言永宁立即别开了视线,确定他未收到,否则哪里还会剥荔枝给她吃,细细想了想,来的路上听闻有的地方之前遭了水灾,书信该是因此出了差错。
“没什么,我只是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
“每日一封,从未中断过。”倒是她,好久才回一封。
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这些倒是没有什么好计较了。用了小半碗饭,就开始食荔枝,莫冉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此刻倒是乖顺了些,他也终于感觉到些许真实。
耳边的鬓发垂落下来,差点沾到荔枝,莫冉伸手轻轻将其拢到她耳后,微风徐来,“以后不许你一个人出门。”他淡淡道。
“我是同董珍一道来的,可不是一个人。”咬了口荔枝反驳。
这是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惠州的瘴气并非空穴来风,当年他刚来之时此处时不时有瘟疫发生,许久才治理好了,此处物资匮乏,是受苦的地方,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那我明日就走好了。”言永宁将一碗剥好的荔枝递回到他手中,早知道是这样的她才不管莫冉看没看到和离书呢。
莫冉挡在她身前。
“都怪那个什么县令,还有那群刁民!”
“我罚他们?”
“上行下效,怪你。”
“惠州人本就不喜外乡人,你就不该独自来,你不知道有多危险,以后、”莫冉像以往一样企图好好耐心同她讲道理。
可是言永宁也同往常一般行不通,“是是是,巡抚大人说的是,也是我叨扰了,我明日就走!”
她穿着薄薄的衬襦长裙,到了夏日,京中贵女都这般穿,清凉又漂亮。莫冉扫了一眼她的胸前风景,惠州保守,衣服领口必须遮到脖子,不管男女都是。于是伸手扯了扯她的衬襦。
言永宁立刻双颊绯红一片,遮住了,“你别动我。”
“这么穿可不行。”他低着头轻声道。
“不是喜欢看我这么穿吗?”言永宁嘟囔,怎么来了惠州这不许那也不许,抬眼质问,“你不想我吗?不欢喜吗?”
怎么可能不想?怎么可能不欢喜?却也是操碎了心,担心她会不会在这生病,会不会染上瘟疫,会不会吃不惯住不惯,恨不得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
好多年,他只想着如何才能从这里走出去见她,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自己从那个遥不可及的地方走过来。这么一想,心中喜悦,却也略微悲伤,无来由的悲伤。
“日日夜夜都想你的。”她听莫冉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在耳边道了一句。
而后唇就被吻住了,温柔极了,她才食过荔枝,唇齿之间尽是甘甜。如此这般,才真正觉着彼此是真实的。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胸膛上攀住了他的肩,久违的心安直达心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绕,明明也未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也未定过生死相随的誓言,见之,却是这样的欢喜不尽。
晚上,董家村里。
董珍收拾妥当了静静躺在小木床上,茅草屋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透过窗户看着天上明月怎么都睡不着。未过多久,突然听见声响,嘎吱一声,该是窗口被人推开了。
明着来董珍不怕,她孤身一人就怕这种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立即抄起床头的擀面杖,借着月光才看清果然有一身形高大的男子。
那人看了一圈屋子,直接走到柜子前拉开了门,这是求财来了?!
董珍也不含糊,直接抡起擀面杖朝着那人打过去,小偷闪躲了几下,立马护住了蒙住脸的黑布,董珍要去扯那布看看到底是谁,小偷伸手敏捷夺门而出,跑得飞快。
董珍惊呼未定地坐到木床之上,应该就是村里的人,看她从京城回来,这是打她银子的主意呢?当下也不睡了,去找了东西来准备将木窗封得牢固点。
第二日起来,董珍去村口井里打水,才走近就听到村妇们在井边一边浣衣一边聊得火热,主题是“董珍刚回来就偷汉子”,二表婶说她亲眼所见,有鼻子有眼的。
可去他妈的吧!董珍将水桶一扔,四下找了根树枝就往那些个长舌妇身上招呼去了,五六个村妇被打得措手不及,四下抱头逃散。
“董珍!你疯了你!”
董珍从小就不好惹,在村里头也是饱受诟病,撸了撸袖子,“再让老娘听到谁说我的坏话,我特么一把火就烧了你们的屋子!”
“这么凶,怪不得闵相如休了她。”村妇们自觉地站远了,却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
“就是,我看谁还敢娶她,母老虎一只!”
“就是克夫克父克母的货色。”
董珍已经打起了一桶水,怒目一扫,“再敢说一句撕烂你们的嘴!”
凶得跟河东狮吼似的,村妇们立即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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