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回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梁寓送她到小区楼底下,郑意眠下车,接起母亲打过来的第三个电话:“嗯……我下车了,马上到家了。我知道了,底下人很多,够安全了。”
电话最后,母亲让她在楼底下的超市带包盐回来。
买完东西,郑意眠走进独栋的单元,摁亮电梯按钮。
在电梯里,她心虚地把脖子上的围巾又缠了一道,略微抬起下颌,透过镜子往自己围巾里窥伺,确定往里只能看到一团漆黑,完全看不到梁寓的“杰作”了,她才复又低下头,整理了一下围巾。
想了想,把最后垂在胸前的两段柔软捻起来打了个结。
全副武装后,电梯门打开。
郑意眠站在门口,从包里取出钥匙开门。
两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她回来,袁雅随口问了句:“去哪儿玩了?”
“参加活动去了,”郑意眠把买好的盐放在桌上,一半脸埋在围巾里,低声糯糯道,“盐我放这里了,先进房间了。”
“赶快弄完去洗个澡,洗完澡妈妈好洗衣服。”
“嗯。”她答应了声,趿着拖鞋以最快速度进了房间。
门关上。
长吁一口气。
她现在都还没说梁寓的事儿,打算等过一段时间感情稳定下来,时间久一点再说。这样他们问起来的话,她也有底气一点。
脱下围巾,郑意眠发现林盏发来一个视频通话。
她接起来,把手机架在书上:“怎么了?”
林盏兴致勃勃:“我刚刚看到……”
话戛然而止,林盏看着视频里的她,沉默了。
郑意眠:“怎么了?”
林盏咳嗽一声:“现在是冬天吧?”
郑意眠:“是啊。”
“冬天没有蚊子吧?”
“没有呀,”郑意眠偏头,“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林盏伸出手指,指指她,斟酌着说:“那你脖子上那个,是啥玩意儿?”
“……”
郑意眠拢了拢衣领,立刻改口:“我后悔了,我觉得冬天应该也是有蚊子存在的。”
林盏摸摸鼻子,明显不信,揶揄她:“巨型公蚊子是吧?”
语毕,伸手往更高处比了比,一脸正经:“跟人一样高,还会说话的公蚊子,没想到一个包蛰得这么红这么大。”
“够了啊你,”郑意眠脸一红,鼓起嘴,声音糯糯怯怯的,“你非要这么拆穿我吗?”
“诶,那不能怪我啊,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怎么不告诉我!”林盏晃着脑袋,“谁啊谁啊,是梁寓吗?”
郑意眠点头:“不是不告诉你,是没有机会,然后我又给忙忘了……每次想着下次告诉你,下次就忘了。”
林盏跟她打探了好一会儿有关梁寓的事,这才道:“我还有个事挺好奇,你以后不如帮我问问?”
郑意眠:“什么?”
“梁寓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你吗?”林盏也还惦记着这事儿,“孙宏之前不是说,如果梁寓暗恋你,他直播铁锅炖自己?”
郑意眠沉默片刻,道:“那他可能……真的要炖自己了。”
林盏眼睛倏地一下亮了:“那就好,你先别告诉他,等我筹备一下。”
“筹备什么?”
“直播啊。”
///
第二天见面,梁寓似有所感,伸手拨开郑意眠衣领。
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居然这么红?”
郑意眠气呼呼地拢起领子:“这还是睡了一晚的,昨晚更红。”
他耸耸肩,虽是道歉,却连一点忏悔的语气都没有:“是我昨晚不分轻重力道太大,对不住了。”
她皮肤白,跟刚出炉的小蛋糕似的,软软一滩,好像顷刻就能融化。
本来只是想逗她玩玩,也没想到没收敛住。
“一点诚意都没有,”郑意眠皱了皱鼻子,“走吧,陪我去买东西。”
梁寓跟着她的脚步往不远处的店面走去:“买什么?”
“遮瑕膏。”
推门走进商场,看郑意眠站在专柜前,梁寓低头问她:“遮瑕膏是什么?”
柜姐倒是听到了这话,立刻热切地凑过来:“是要买遮瑕吗?”
郑意眠点点头。
柜姐笑:“刚巧,我们明彩笔刚刚到货,可能再晚一点你再来,就卖完了。”
郑意眠走进柜台,在手背上试了一下。
发现遮瑕度确实不错,能把手上的颜色给遮个七七八八。
她转头问:“你们这里遮瑕力度最强的是哪一款?”
柜姐盛情推荐:“您皮肤这么好,其实拿这个水润款的就完全够了呀。以后上妆的时候,拿这个盖一点小瑕疵,很足够了。其实我觉得您也不太需要遮瑕,不如您拿一个女神或者超模粉底液?也是我们家畅销款。”
郑意眠抿抿唇,垂眸低声:“如果是特别……红的呢?”
“特别红?”柜姐一愣,“您的意思是肌肤泛红吗?那种一般是天生或者极度缺水呢,您也不像有的顾客有高原红,完全用不到的呢。”
柜姐见她不说话,追问一句:“……或者,是帮朋友买的吗?”
感觉到抄手站在一边的梁寓懂了点什么,在笑,郑意眠抬头,颇为无奈又毫无震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而后,她跟柜姐说:“是,帮朋友买的,她……泛红比较严重,需要强一点的遮瑕。”
好不容易买完东西,梁寓拎着那个小袋子,笑着揶揄她:“都说看不见了,还要买这个?”
“马上过年,我要被我妈拖着去走亲戚了,”郑意眠掰手指,“我总得保险一点吧。再说了,你那个……又不是很浅,万一被家里小孩子抓衣领什么的,一下不就看到了……”
“嗯,”梁寓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那我下次再多低一点。”
郑意眠:???
过年那天和从前的任何一个早晨都一样,不一样的是郑意眠没法儿再窝在被子里睡懒觉了。
“今早不准睡了啊,赶快起来洗脸刷牙,我们去你奶奶家。”
门砰一声被带上,厚重的声响杜绝了任何睡意回转的可能。
郑意眠“唔”了声,从床上坐起来,眯着眼抓过自己的手机,回了梁寓的消息,才开始穿衣服。
刷牙、洗脸,进房间,关门。
郑意眠对着梳妆台的镜子,颇为难为情地把衣领拉低一些,涂上遮瑕。
“眠眠,还在房间里干什么呢?!要出发了!”
“来了。”
花了一上午,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总算是全部走完了。
在家里修整了一下午,袁雅不知道从哪里看来了消息,饭桌上饶有兴致对郑意眠道:“我看xx园区今晚有花灯会,晚上去转一圈吧。”
郑意眠问:“地方不是挺远的吗?”
“傻不傻,你爸有车啊,开车过去,在里面逛累了,再开车回来,方便得很。”
郑意眠点头应允:“可以吧,去转转。”
吃完饭,她在阳台上跟梁寓打电话,漫无目的地抓着手边的栏杆:“我今晚可能不能跟你一起了,我妈要去看什么花灯会。”
“没事。”电话那边,他低声说。
“那你今晚怎么办?去哪儿呢?”
“你去哪,我就去哪。”
///
听梁寓这么说了,郑意眠以为会在园区里找到他。
一下车,她就开始四处寻找,搞得袁雅都问她:“你四处看什么呢?”
人潮拥挤,郑意眠目之所及,全是一堵一堵的人墙。
可能梁寓就是随口一说吧。
郑意眠摇摇头,揽紧母亲手臂:“没什么,我随便看看。”
这次跟他们一起来园区的,还有表弟表妹。
小孩儿喜欢玩具,追着发气球的熊本熊绕着花圃跑。
跑着跑着,就到了园区的边沿处。
这边没路灯,昏昏暗暗的,加上是冬天,天黑得也很快。
郑意眠拉着表弟:“行了,这边很黑,姐姐带你们先回去……”
小表弟忽然一愣,扯着郑意眠的袖子,大惊小怪地叫开:“姐姐你看,你头顶有星星!”
郑意眠抬头去看。
哪里有什么星星,不过是一串会发光的淡蓝色气球罢了。
也不知道是谁绑在哪里的,此刻,郑意眠就看它飘飘摇摇地荡在空中。
她笑着摸摸表弟的头:“可能是谁挂上去的气球,我们再走远点就看不见啦。”
走了一段路,表弟眼睛里依然有惊喜的光,他更加震惊地叫:“姐姐姐姐,星星跟着你走!”
“嗯?”郑意眠牵着他,揉揉他的小肉手,“跟我走?”
“是真的,不信你看,”表弟急冲冲地要她抬头,“星星、星星真的就是跟着我们走的!”
“可能是视觉问题,”郑意眠说,“现在离它近,就总觉得它在我们周围。再远一点就看不见啦。”
“不是的呀,不信你看。”
郑意眠这才顺着他的目光,再次捕捉到那串气球。
天空像是墨水瓶底,整个陈铺渲染,而后倒转下来。
在昏暗的天空里,那串蓝色的气球时有时无地闪烁,像在看着她。
她抬头注视着,然后往前走了几步——气球也跟着走。
她停下,气球也停下。
她像是终于察觉到什么,让小表弟站在原地:“姐姐去帮你把气球取一只来,好不好?”
表弟乖乖答好,郑意眠把小孩儿交给母亲:“我上去拿个气球,很快就下来。”
顺着旁边的楼梯一路往上,走到天台,郑意眠推开天台门,看到坐在铁质爬梯上的梁寓。
他手里一串气球,随着风涌动不平,相互轻撞。
郑意眠深呼吸一口,弥散的白雾像沉潜的云。
她眨了眨眼睛,放轻声音,好像做梦似的试探地指指他:“你从进来开始就和我一起了吗?”
“是啊,”梁寓笑,指尖勾着那串牵引绳子的白线,“看你带孩子,觉得很可爱。”
“站上面不冷吗,”郑意眠搓搓手臂,“要不和我一起下去?”
梁寓看了眼自己:“今天不行,太不正式了。”
“再说,我本来也只是想陪你跨年,”梁寓从手心里扯出一个气球给她,“等过段时间,我再去拜访。”
她伸手接过气球:“可是放你一个人在上面……”
“你不是陪着我?我原本也只是打算停一会就走的,”他声音里带着诱哄,“行了,快下去吧,她们都在等你。”
下了天台,表弟一眼就看到郑意眠:“姐姐,姐姐真的摘到星星了!”
郑意眠把东西递给表弟,问:“喜不喜欢?”
表弟点头。
郑意眠往前走,抬头看着那串星星跟着她一块儿移动,虽然看不见人,但恍惚之中好像回到高中那时候——
她低着头走,而他匿于人群深深处,为她重复枯燥又单调的小事,不需要她看到,不奢望她回应。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成为她的光。
那晚跨年倒数,郑意眠站在阳台上兴致缺缺,看两个小家伙在家里东跑西窜。
电视机里,主持人的新年贺词念到尾声。
“让我们一起倒数,迎接新年,五——四——三——二——一——”
郑意眠顺着倒数,拿出手机,站在阳台外拨号。
时钟指针跳到12的时候,那边接通电话。
“新年快乐!”郑意眠捧着手机低声说。
“新年快乐,”梁寓漫声,“下楼。”
“……嗯?”
“我在你家楼下,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真是一个棘手的小草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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