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前世恨(1 / 1)

行行复行行,三军人马昼夜不停,追赶叛军至夷山地界。

“报暗桩来信,四皇子意欲勾结月氏,狼狈为奸,里应外合”

“报月氏大军并柔然叛党乌孙部落,昨夜趁夜色驻扎于三里之外”

“报盛京禁廷东宫来信,皇上重病垂危,大限将至,太子曰圣人飞仙,天下必有大乱,四皇子必趁乱起事,望诸君防之,备之”

“啪”萧让合上手中密信,眉宇间颇为凝重,“照信中这么说,皇上的大限之期就在这两天了。明日一战,夷山地势艰险,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此地把四皇子、韩烨麾下的众将都解决干净,以免后患无穷,寻衅滋事,阻挠太子登基。”

“好得很”淮南王冷笑一声,“明日咱们便将这些腌臜东西一起杀个干净是死是活,明日一战见分晓”

萧让望着灯盏里跃动的烛火,眸色渐深,那日他生擒韩烨,暴室之中,韩烨将前世之事娓娓道来,他说,上一世他命丧夷山,那么,这一世呢

大风卷帘,夜色寂寂。

丫鬟们挑开大帐,顾熙言迈着莲步走入,还未张口,便被韩烨亲自扶到了桌前。

“熙儿明日便要远行,今晚便与玄哥一同用膳”韩烨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两声,接着道,“也算是为熙儿饯行。”

那晚韩烨病发,呕血不止,顾熙言当即写了手信,叫军中心腹之人快马加鞭地去扶荔山求了药来,虽有良药在侧,奈何韩烨已是病入骨髓,每日一张玉面上苍白如纸,少有血色。

顾熙言抿了抿唇,“此去山高水长,大抵是再也不相见。玄哥多多保重罢。”

韩烨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面前的紫檀木圆桌上,放着两碗素面并两叠小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顾熙言心中疑惑,问道,“今天可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韩烨笑了笑,淡淡道,“明日,是我的忌日。”

“这个日子太孤单,我想和熙儿一起过,所以便挪到了今晚。”

“熙儿可是会觉得不详”

顾熙言偏过头去,强忍着眼中泪意,“有什么祥不祥的。你我都重活一世,我又怎会在意这些。”

“说得好。”

韩烨微微一笑,“这一世我醒来之后,做的头一件事,便是纵马去扶荔山下,寻到当年葬你的地方。春日时节,扶荔山依旧是万里桐花,千里杏林,一如当年模样只是香坟不在了,物是也人非。”

“当年夷山之上,萧让临死反扑,我断他右臂,却也中了他的计谋,葬身于他的箭下,那滔滔江水冰冷刺骨,浸透了我的战甲,那江中鱼虾纷纷用来,分食了我的骨肉躯骸。这一切,皆是拜他所赐”

顾熙言听得胆颤心惊,颤声道,“你将他你、你断了他的右臂”

韩烨脸上无波无澜,“不错。”

“收手吧,韩烨。”顾熙言面上滑下一线泪,“你对萧让的满腔怨恨,一半是因为自己,一半是由我而起。可是上一世,我错处诸多,所得结局也算是咎由自取,不能把错处都归结到萧让一人身上。”

“上一世,你为我所做的那些身后事,想为我打抱不平,我都感激至深。可是这一世,”顾熙言抬起泪眼看他,“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你离间我和萧让,利用我诱陷萧让,甚至险些害了我腹中孩儿韩烨,我恨萧让不信我,也同样恨你。你种种行径,让我伤透了心。”

“你和萧让各为其主,难免针锋相对,可我还是要求你一件事,望你答应。”顾熙言闭了闭眼,“倘若明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你能不能饶他一命”

韩烨眸色渐凉,“你既然已经决心与他和离,又为何还替他求情”

“我同意派人送你回盛京,便是不想将你再交到他的手里。”

“上天叫我再世为人,便是不愿让我重蹈覆辙,明日夷山之战,他必死无疑。”

“他死了你又有什么好下场”顾熙言冷眼看他,“四皇子引狼入室,生性暴虐,来日就算得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史书上还要留一个勾结外贼的卖国之名这些事,就算他能抹去,可是青史抹不去万民的心中抹不去”

“成安帝重猜忌,惮忠臣,沉溺佛道之术,这大燕朝在他手中早已是千疮百孔,我扶持新君又有何错”韩烨陡然起身,甩袖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我有经世之才,一朝为社稷之臣,也想匡扶明主,立功建业,伸张大义于天下哪怕是腐草之萤光,也愿凭一己之力照亮这万古长夜,至死方休”

“这是每一个男儿的鸿志除了这颗残破的心,我不比他萧让差”

晚风穿帐而来,帐中跃动的烛火忽明忽暗,他那张温润出尘的面庞上浮现出少有的欲望和野心,显的有几分阴沉可怖。

顾熙言望着眼前无比陌生的韩烨,冷冷道,“你和萧让是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你和萧让为天下万民所做的事,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韩烨自知失态,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喉头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无力,“明日你便要走了,我们不要吵。”

“面要凉了,先吃面罢。”

他面笼寒霜,转身出了帐子。外头候着的齐恕拱手道,“秉世子,乌孙首领已经埋伏在夷山周边,四殿下那边也已经引月氏大军埋伏在三里之外。”

韩烨双目微红,淡淡道,“明日依计行事,将萧让引入瓮中,灭之于夷山地界。”

“明天一早,备车马将姑娘偷偷送离夷山。”

齐恕拱手,“属下遵命”

山脉高耸入云,连绵不绝,山上林木繁茂,远看苍翠欲滴。

此地有沙场三万里,猛将五千兵。只见旌旗云上拂,鼓声振城头。

主将下令,战事已开,三军将士的呐喊之声震天动地,一时间枪林刀树,硝烟如云。

两军将士皆有死伤,正酣战不休,那厢,一队异族人马忽然从山涧疾行而来,包围了淮南王、萧让、定国公数人。

为首的那人一身花色长袍,花纹繁复,头戴珠花宝帽,手握弯月长刀。

淮南王见状,大惊道,“此人竟是柔然叛军乌孙首领”

萧让闻言,面色沉沉,大掌握着缰绳,手背隆起森森白骨。

三年之前,乌孙部落在大燕和柔然边境作乱,挑拨两国邦交,荼毒边疆百姓,萧让和淮南王奉命歼灭柔然叛党,归政于柔然王室,不料,班师回朝之际,这乌孙首领竟是从玉门关的水牢中逃匿,从此再无踪迹,原来,他竟是一直贼心不死,苟延残喘着,企图和四皇子暗中勾结

那乌孙首领也算是两人的老仇人了,此时见面,分外眼红,提着手中弯月长刀便拍马上前。乌孙部落善巫蛊之术,随身携带的暗器众多,两厢厮杀了数个回合,乌孙首领渐渐处于下风,竟是从衣襟中掏出一把银针,朝四周将士刺去。

这银针及其小巧,将士们正忙着厮杀,一时不察,竟是纷纷中招,被浸着蛇毒的银针戳中了耳后死穴,当即七窍流血,毙命沙场。

萧让见状,深邃的眼眸里浓雾涌动,他眯着眼,飞身上前和乌孙首领近身相博。男人一身金甲,气势全开,一招一式步步紧逼,乌孙首领竟是连取暗器的功夫都没有。

只见萧让挥剑一挑,乌孙首领手中的长刀“哐啷”一声落于地下,乌孙一惊,当即伸手到衣襟里拿暗器,不料萧让又是一剑刺过来,将其衣襟划破,从乌孙的内衫里挑出一条贴身束着的暗器缎带来。

乌孙见身上暗器被挑出,当即伸手去抓,不料萧让一剑劈下,竟是将缎带上束缚着的暗器一下子斩成了两半。

暗器已毁,刀在马下,乌孙首领拍马欲逃,却被萧让一剑割断了喉咙。

众将见状,纷纷效仿,将乌孙兵卒身上的暗器缎带尽数挑出毁去。

四皇子见乌孙大势已去,额上大汗淋漓,抬手令人上前,“月氏大军何在”

兵吏躬身,“回殿下的话,月氏已往此地而来,姜纨将军已经去迎了,想必”

话未说完,外头有一兵吏连滚带爬地进了帐子,四皇子怒斥道,“如此唐突,成何体统”

只见那兵吏大惊失色,强咽了口唾沫道,“秉、秉殿下,月氏大军在一里之外的盘凤坡中了陷阱,竟、竟是全军覆没了”

“什么”

四皇子箭步上前,握着那兵吏的衣襟,怒道,“姜纨何在本宫命姜纨前去迎接月氏大军,怎会怎会”

那兵吏大气喘不上来,断断续续道,“姜纨将军他、他叛变了”

四皇子问,手上猛然一松,神色变幻莫测,脸上惊惧不定原来,姜纨竟是萧让安插在军中的暗桩

他一直视姜纨为得力干将,就连韩烨也对其信任有加,有多少机密大事都交给姜纨去办四皇子略一细想,身上便已出了一层冷汗。

这些日子,萧让屡屡识破计谋,每每应对机警,原来并非有神人相助,而是这等心腹暗桩通风报信的功劳

四皇子心中怒火滔天,几乎是暴跳如雷,深思许久,忽然怒目问道,“顾氏可曾抓来了”

有兵吏答,“回殿下,半个时辰前,已经派人去围追马车了。”

“增派人手前去留着顾氏的活口”四皇子咬牙道,“本宫要亲自斩了她把她的尸身丢到萧让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决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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