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①①(1 / 1)

炎拓听得火冲上头,一时没忍住,端枪就要起身。

才刚欠起身子,对面的熊黑快他一步,枪口已经端平了:“干什么,想死吗?”

林喜柔的声音依然慢悠悠的:“你们一家人,都这德性,我养了你二十多年都没养熟,还不如养条狗。话说到这份上,我看和解的可能性也不大了,这一趟多半会有个了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要想现在就火拼,那就来,一对五,哦不对,晕了一个,一对四,我还是有把握能在白瞳鬼被招来之前、弄死你跑路的。”

聂九罗听得简直是要咬碎槽牙,既为炎拓难受,又有一股子要撕碎什么的冲动:林喜柔算错了,应该是二对四,如果炎拓动手,那她就伺机杀出去配合好了。

然而炎拓没有动手。

他在黑暗中僵了会,又慢慢坐了回去。

林喜柔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气氛跌到了冰点,死寂得有些瘆人,妖风又起,呜呜咽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聂九罗隐约发觉,这风声里好像还带了点水声。

顿了顿,炎拓又开口了:“那我爸的死呢,里头有你的功劳吗?”

林喜柔不屑:“怎么,这是要一条条的、跟我算总账吗?”

“你爸的死,还真跟我没关系。他就是个窝囊废,自以为是一家之主、能顶半边天,可是你妈一死,他就全垮啦,垮到最后恶病缠身,完全是自找的。做人,怎么就不能看开点、把心放宽点呢?”

炎拓怒极反笑,语气也平静下来:“为什么偏偏是我家?”

林喜柔若无其事:“这话问的,叫我怎么答啊?谁让我遇见的,就是你爸爸呢?没有你姓炎的一家,也会有姓张的、姓王的,估计这就是缘分吧。”

炎拓点了点头:“好,林姨,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好人做到底,不如让我死个明白。”

林喜柔有点意外,不过也知道炎拓无非就是想套话:“说说看,答不答看我心情。”

炎拓:“为什么只有我爸爸是伥鬼,我妈不是,我也不是?”

这话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聂九罗也想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变成伥鬼。

林喜柔淡淡回了句:“想知道啊?可惜我不高兴说。”

聂九罗怄得差点背过气去,只旁听了这几句对答,她已经有点摸清林喜柔的性子了:这人属于不会给人痛快的那种,到最后关口都会恶心你一把。

冯蜜突然开口:“有人来了。”

听这不咸不淡的口气,来的应该不是白瞳鬼,聂九罗心头一喜:缠头军虽然被冲得七零八落,但是大大增加了偶遇的几率,现在过来的,估计不是余蓉那队就是邢深那队,最不济也是从林喜柔手里逃脱的人质,反正都是自己人没错了。

熊黑漫不经心:“正朝着我们来的吗?兴许只是路过呢,他们的狗鼻子又指望不上……”

说到末了,突然反应过来:卧槽,脚边还趴着个被炎拓砸晕的、没转化的地枭啊,缠头军的狗鼻子是嗅不出他们,嗅这个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果然,冯蜜骂了句:“妈的,往这头过来了!”

林喜柔不想节外生枝,她站起身:“走。”

李月英瞥了眼被砸晕的那个:“带它吗,带着就甩不脱狗鼻子了吧?”

“不带了。”

炎拓不甘心放这几个人走,他们熟悉地形,这一走可就难找了,然而对面而坐,隔着本来就有一段距离,聂九罗还在人俑丛里,离得更远,想靠突袭留人行不通。

再说了,两个人也留不住四个啊。

聂九罗也不甘心:只要再拖上一时半会,后援就会到了,多好的机会啊。

她伸手在身周摸索,这一带的人俑显然被破坏过,她很快就摸到了块碎俑片,然后瞄准不远处一尊人俑的脑袋,一扬手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碰响,几乎是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出声的方向,熊黑还低喝了一声:“谁!”

聂九罗趁着这机会,往前连奔了好几步,迅速在又一尊人俑后藏住了——对比刚才,她离林喜柔他们近了点了。

炎拓猜到是聂九罗在捣鬼,虽然没跟她通过气,但还是尽己所能地配合,他甚至还装着很受惊吓:“什么东西?白……白瞳鬼来了吗?”

聂九罗又摸了块碎片在手上,她故技重施,照旧是砸远离自己的人俑,然后借机向林喜柔身侧靠近。

然而两次过后,林喜柔就警觉了:“走,不管它!”

聂九罗觑着林喜柔的站位,觉得可以尝试,心一横,豁出去了。

她猛然从人俑丛中奔了出来,向着林喜柔直撞过去。

这一头,炎拓看见她动手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制造混乱就该同步——他以同样的方式,直取熊黑。

林喜柔的反应真是好快,眼见有“东西”窜过来,不知来头,没敢硬接,但也没有俗套地往旁侧闪避——边上就有一个高大的土垛,她双手齐攀,身子瞬间腾空,聂九罗到跟前时,她已经离地一两米高了。

聂九罗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她的靴踝,原本想喝一声“下来”的,又觉得这样没什么气势,索性代之以一串女鬼一样的阴笑。

打架嘛,吓吓人也是好的。

这一笑,效果果然惊人,不止是林喜柔她们怔到了,连撞摔在地的熊黑和炎拓都吓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间,炎拓甚至怀疑起这突兀出现的人,究竟是不是聂九罗。

借着这全员怔住的空隙,聂九罗狠命把林喜柔扯落下来,趁着她落地未稳,反手就抽了一个耳刮子。

妈的,老早想教训她了。

林喜柔从来没遇到过打架抽耳光的打法,一时间脑子发懵,聂九罗打铁趁热,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正想拽了往土垛上撞,冯蜜从旁扑了上来。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好勇斗狠的主,聂九罗不敢硬拼,她如今爱惜胳膊,打斗有所保留。

她手上不松,借着这拽头发的力,一个旋身扫腿,就听“咕咚”一声重响,三人你叠我、我压你,同时倒地。

林喜柔倒,是被她硬扯着头发扯下来的,冯蜜倒,则是被她扫到了下盘、绊倒的。

聂九罗一落地就松了手,手脚并用滚爬开。

她怕地枭咬她或者抓她,同时心里纳闷着:不是还有个叫李月英的吗,怎么不一起上、三对一呢?

一抬头,看到正前方炎拓和熊黑也是滚翻在地,厮斗得难解难分,而同一时间,人声渐近,听着耳熟,里头隐约有邢深的说话声。

林喜柔喝了句:“走,别耽误了!”

话音未落,已经和冯蜜两个窜翻过了土垛,熊黑听到吩咐,觑了个空大力掀翻炎拓,情急之下,居然手脚并用,兽一般向着黑暗中窜去。

这一边,聂九罗已经可以看到疾奔过来的人影了,而那一边,林喜柔几个眼见就要消失……

她灵机一动,大声说了句:“林喜柔,不看看你儿子吗?你亲儿子啊!就在这了!”

林喜柔疾奔的身形晃了一晃,忽然顿住了。

聂九罗从地上爬起来,刚抽林喜柔那下可是用了大力气,至今掌心还火辣辣的疼。

炎拓也站起来了,扶着膝盖缓劲:跟熊黑过的那几招,全是硬碰硬,打斗时不觉得,一缓下来就觉得要命。

不远处的林喜柔没有再跑,缓缓转过了身子。

聂九罗心中五味杂陈:到底是当妈的,还是记挂儿子,自己用这种方式把林喜柔给绊住,真说不清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回头看,来的人确实是邢深那头的,不过人数比出发时少了几个,显得稀稀拉拉,他们没打手电,但有照明棒:和手电光比起来,这亮度不算扎眼,但能视物。

邢深径直过来,先扫了眼左近,也顾不上寒暄,拣紧要的先说:“余蓉她们呢?”

“遇到白瞳鬼,就是白眼珠子的那些东西,冲散了。”

邢深点了点头,果然如她所料,他们也有同样的遭遇。

聂九罗指了指照明棒:“用这个,有亮,不怕把白瞳鬼再招来?”

邢深:“一时半会的,关系不大。我看到它们走了,待会我去高处,那里方便放哨。”

看到?

聂九罗先是不解,下一秒反应过来:邢深的眼睛,是能“看到”的,不借助灯光,他反而能看得更多更远。

邢深看向林喜柔那头:“那几个是……”

聂九罗压低声音:“林喜柔一伙,她们也遇到白瞳鬼了,蒋叔他们被冲散了。蚂蚱呢?我想用蚂蚱拖住她,顺便想办法把她拿下,她要是跑了,后头再找就不容易了,还会继续给我们制造麻烦。”

邢深点了点头,向后打了个唿哨。

蚂蚱过来了,依然穿着小孩儿的衣服,估计是刚遭遇白瞳鬼时跑得急,脚上掉了只鞋。

它跟以前一样怕聂九罗,走到近前时瑟缩了一下,才哆嗦着站定。

聂九罗招呼不远处的林喜柔:“站那么远,不过来看看吗?”

林喜柔笑起来:“过来看,不就中你的计了吗?你是放个饵,想把我给钓住吧。”

还挺聪明的,聂九罗脸上带笑,暗自心焦,又低声问邢深:“如果蚂蚱过去呢,它能听你的命令、攻击林喜柔吗?”

邢深沉吟了一下:“过去……可以过去,攻击就难了,蚂蚱对地枭还是挺畏惧的。”

那种出自本能的、对强有力同类的畏惧,上次它就没敢攻击熊黑。

他弯下腰,抚了抚蚂蚱的后颈,嘴里低声喃喃了些什么。

蚂蚱犹豫了会,继续往前走,半走半爬,场子内外,对峙双方,所有人都没动,只它在动,身板瘦小,形体扭曲,在浅幽碧色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卑微又可笑。

聂九罗看着看着,蓦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自己也挺可怕的,居然想出用儿子设计母亲这样的法子,可以用很多种方式收拾林喜柔,何必用这种呢?

良心上跨不过去。

蚂蚱在林喜柔身前一段距离处停了下来,抬着头,似乎在打量林喜柔。

邢深说了句:“挺难的。”

聂九罗没反应过来:“什么挺难?”

“只有林喜柔在看蚂蚱,她身边的其它人都在防备,我们的人没法绕过去,想布置偷袭挺难的,估计拿不下她。”

聂九罗嗯了一声,蓦地冒出个奇怪的想法:“它们会不会……母子相认,然后蚂蚱跟着她跑了?”

邢深一愣:“这个……不会吧,蚂蚱跟了我们很多年了。”

跟了很多年又怎么样呢,也许血缘天性可以大过一切。

聂九罗咬了咬嘴唇,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蚂蚱浑身哆嗦了一下,像是小动物临战前全身奓毛,后背高高拱起,即便是看背影,都能看出它充满了攻击性,它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几次跃跃欲试——明显是意图攻击的那种。

林喜柔倒没什么反应,一直盯着蚂蚱,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这就怪了,连邢深都觉得纳闷:“蚂蚱这是……怎么了?”

话未说完,蚂蚱直冲而起。

它居然真的攻击了。

可惜了,它的这种攻击,在林喜柔这些人面前,太过小儿科,边上的熊黑疾上前一步,只一脚,就把蚂蚱踹得飞了出去,落地时还骨碌碌连打了几个滚。

这走向,聂九罗完全懵了,脱口问了句:“它……不是你儿子?”

短暂的静默过后,林喜柔哈哈笑起来,笑得有点瘆人,仔细咂摸,这笑声里欢愉少,凄凉多。

她说:“是我儿子没错,看来是认出我来了。真是母子连心啊,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认出我。”

说到末了,笑意陡收,语意里不无讥讽:“你们这群傻子,从特么两千多年前一直傻到现在,你们真以为,蚂蚱是被缠头军抢走的,我是一个苦苦找儿子的母亲吗?你们真以为,你们是在猎枭吗?从一开始,从最最初,就是我们,在猎取你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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