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①⑤(1 / 1)

再接着往下问,也就问不出什么来了:陈福一次比一次迟钝,连“嗯”、“啊”都吐字不清。

看来前几个问题能得到答复,还算幸运。

总结下来:炎心是在黑白涧,但是否活着不知道,去哪了也不知道。

炎拓是关心则乱,脑子一阵阵发胀发钝,完全没法静下心来分析,聂九罗沉吟了一下:“我感觉,炎心不像在林喜柔手上。倒是很像当初林喜柔把她往那一扔、就没再管过。”

所以才明确答复是在黑白涧,但是否活着不知道,去哪了也不知道。

让她这么一说,炎拓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不过心情并没能纾解,相反还更沉重了:炎心失踪那年,才两三岁啊,这个年纪,被囚禁,其实相当于某种程度上的“照应”吧?

如果只是一扔……

黑白涧,他没去过,但光听字面,就觉得是个阴森可怖的地方,把心心一个人往那一扔吗?她得多害怕啊。

他眼底突然发烫,想起在火车站走丢时,心心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死不松手的模样。

那时候,她是害怕吧,妈妈找不到了,小哥哥就是唯一的依靠,虽然这个哥哥,也只五岁不到。

他眼前有点模糊,意识很飘。

聂九罗轻声说:“唉,你这个人。”

她上前一步,双手搂住炎拓的腰,然后不声不响靠近他怀里。

炎拓下意识回搂住,用力回搂。

不得不说,人在难受的时候,有个人在边上、还可以彼此相拥的感觉太好了,而且,聂九罗是个特别“好抱”的,纤瘦但娇软,一只手臂就能环住她。

不过炎拓还是喜欢两只手臂一起抱她,说不清为什么,这样有一种特别的郑重和满足感。

聂九罗看向浴缸里呆若木鸡的陈福:“你说,他会不会是装的?”

她自己擅长“骗人”,下意识也会这么揣测别人。

炎拓侧过脸,也去看陈福:“不至于吧?对了,女娲肉是什么?”

聂九罗也是一头雾水。

女娲造人和唐僧肉她倒是经常听说,但“女娲+肉”,还真是生平头一遭接触。

炎拓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上次买的那本《中国神话传说》,你带回来了没?”

炎拓团了毛巾塞进陈福嘴里,以防他突然清醒乱叫,然后锁了门,跟着聂九罗上二楼。

聂九罗从书架上取了书,递给炎拓,只看着他翻页,并不凑过来一起。

炎拓拧着眉一行行快速阅读的样子既认真又可爱,不过聂九罗觉得他会失望:这又不是什么旷世奇书,哪能什么都在里头找到答案呢。

还不如百度呢,她拿出手机,输入搜索。

正浏览网页,听到炎拓叹了口气:“没写,只说《山海经》里记载,女娲死后,有一条肠子,化成了十个神人。但是,有肠子就肯定有肉吧?肠子都能化物,肉也不至于太落后应该。”

聂九罗倒是刷出了些特别的:“你看这条,说女娲死了之后,肉-体变成了土地,骨头变成了山岳,头发变成了草木……”

炎拓心头一跳:“肉-体变成了土地?”

女娲肉,女娲的□□,土地,农场地下二层、迷你塑料大棚里半埋在土里的女人,背后的粘丝,脱根……

他若有所思:“女娲肉会不会是一种土?单纯从神话的角度来看,女娲造人,女娲有着创造生命的能力,她死了之后,肉-体即便腐烂也不同寻常,或许还残存着这种特性,继而和身底下的土壤融合在一起,这些土壤,跟普通的土壤一定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狗牙浸泡的泥水,跟你单纯从院子里挖点土混制的泥水,还是有区别。狗牙那是在汲取‘营养’,你这算是在……搞破坏?”

聂九罗可不这么觉得:“反正也问出点东西来了。”

炎拓没吭声,还在循着这条线往下想,如果这个基点站对了,那连带着可以捋顺很多线。

“如果真有这种叫作‘女娲肉’的东西,那一定不会很多。会不会这就是林喜柔不能大批量把地枭‘人化’的原因?二十多年,她才转化了不到二十个,期间还有操作失败的。”

听上去有点道理,聂九罗喃喃:“而且土地是需要肥力的,得‘养地’,用完一轮之后,得休养生息。”

说到这儿,她坐到工作台边,抽出纸笔,刷刷作画,反正是速写,勾线出形很快,一边画还一边给炎拓解说:“喏,根据你所说、在农场地下二层看到的,地枭转化成人,有这么几个配置。

一,身底下的特殊土壤,也就是女娲肉;二,土里埋下的根,也就是血囊。这真的就像种植物一样,慢慢把地枭给一点点种得‘人化’。”

她在这里卡了壳:“还需要什么呢?”

炎拓脑子里闪过那几个迷你塑料大棚:“可能需要尽可能密闭的空间,不被外界扰动。还有……”

他灵光一闪:“还有不见光!邢深不是说林喜柔她们准备转移尤鹏时,是带了一口棺材一样的木箱子吗?尤鹏一直待在矿洞底下,并没有试图爬上洞沿,可能就是因为畏惧日光,毕竟它们这种东西,见了光之后就会加速衰亡,跟蚂蚱似的。”

这样一来,整个流程就清晰了,聂九罗在画纸上象征性地添了个帐篷,又画了个打了叉的太阳。

两人都看着画纸不说话。

这些暂时只是揣测,但因为各条线都捋得通,聂九罗直觉,至少有七八分准。

正要搁笔,炎拓突然冒出一句:“我刚忽然想起,你之前给我讲过的、缠头军的来历。”

“秦始皇派出缠头军找地枭,不可能是为了求财,人一国之君,不差这钱。求长生的话,最终想找的,会不会也是这什么女娲肉呢?”

聂九罗失笑:“这个,你该问秦始皇去。”

炎拓也笑,正想再说点什么,聂九罗搁在台面上的手机响了。

又是邢深,聂九罗飞快揿下了接听,刚举到耳边,又改了主意。

她打开免提,先跟邢深知会:“炎拓也在。”

邢深哦了一声,顿了一会才说:“上次,余蓉从老牛头岗回来,留了个人在那头观察后续动静。”

聂九罗:“怎么说?”

“说是今天,有几辆车又去了矿场,他没敢靠近,只远远观望。但是等了很久,不见车子下来,所以借着天黑,大着胆子靠近去看。”

“他发现矿场里一片漆黑,空无一人。打手机电筒看了看,大门挂上铁锁了,车子都停在院子里,通往矿道的门也锁着,不过是从里头上锁的。”

聂九罗听懂了:“这意思是,车里的人都已经下了矿坑了?并且短时间内、没有再出来的迹象?”

邢深:“没错,距离双方约见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怀疑,她们已经开始进黑白涧了,也就是说,那个矿坑,确实是个入口。”

聂九罗有点感慨:“当年铸了四个金人门,封了四个口,还以为全封住了,没想到,还漏了这么一个。”

邢深说:“我在想,有没有把那个矿坑封死的可能性。”

聂九罗没听明白:“什么叫‘封死’?”

“她们明知道老牛头岗已经暴露了,这次还是从那里走,说明真的没其它入口了。只要把矿坑彻底堵死,进去的地枭不就出不来了吗?”

炎拓一直安静听着,直到这时候才插了句:“别,我了解林喜柔,你能想到这个,她一定也能,不留后手是不可能的——我建议密切盯着,掌握对方动向就可以,别贸贸然出手。”

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邢深想了一会,说:“也行,我再观望一阵子。”

说到这,话锋一转:“阿罗,这一次,你能帮到哪一步?”

聂九罗:“你希望我帮到哪一步?”

邢深迟疑了一下:“至少,能跟石河那次一样,做个后援吧?不过,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你待在县城里的话,赶过来就太慢了,所以,希望你也能进山。”

这要求很合理了,一点也没强求她,聂九罗很爽快:“可以。”

她能明显感觉到,手机那头的邢深松了口气,估计是担心她会一口决绝吧——聂九罗有点好笑,又有点失落:难道在邢深心里,她只是一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吗?

得了她的应允,邢深的语调都轻松了不少:“那你这两天就能动身了,越快越好,早的话,还能赶得上我们试验……借阴兵。”

试验借阴兵?

聂九罗脱口问了句:“这就试验了?你在最早的那个村子里,发现了什么?”

邢深语焉不详:“这个……不太好描述,你来了之后自己看吧,毕竟我这眼睛看不到细节。”

也行,聂九罗毕竟好奇心有限,她觉得等几天也无所谓,挂电话的时候,目光无意间落在先前的画纸上:“邢深,你知道女娲肉吗?”

邢深猝不及防:“什么?你怎么知道……”

就凭这反应,聂九罗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她趁热打铁:“你知道是不是?这是个什么东西?”

邢深含糊着回答:“这个……一时讲不清楚,都等见面再说吧。”

挂了电话,邢深脑子里突突的。

聂九罗怎么会知道女娲肉呢?难道蒋叔曾经透露过给她?不可能啊,当时蒋叔明明说,这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

恍惚间,忽然发觉电话已经不屈不挠地响了很久。

是余蓉。

电话接起来,余蓉先开口:“我是不是得收拾收拾,过去了?”

邢深一愣:“你已经回来了?货……搞到了吗?”

余蓉:“提回来了,听说你带一半人先走了,那我……带另一半?”

得了确定的答复之后,余蓉揿断电话,低头从床底拉出大帆布包,拎着进了洗手间,从挂架上扯下毛巾、搁架上拿下牙杯牙刷,一股脑儿往包里塞。

转身时吓了一跳,雀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洗手间门口。

余蓉皱眉:“走路也不发个声,吓谁呢?”

雀茶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帆布包上:“要走啊?”

前几天,余蓉也走了一回,说是要去搞什么货,但那次,没拿拎包、没收拾行李。

余蓉嗯了一声,径直出来。

雀茶给她让道,又跟着她进了房间,看她收拾衣服,顿了顿问:“那还回来吗?”

余蓉说:“应该不回了吧。”

如果一切顺利,清了后患,她就直接回泰国去了,而如果不顺利、当场嗝屁,那还回来个毛啊。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雀茶:“你有没有可以去投奔的亲友什么的?”

这趟进金人门,当然没雀茶什么事,大家看她,就是好看的金丝雀,出力时派不上任何用场:但万一不顺利,雀茶就是仅剩在外头的、孤零零的靶子了,地枭不为难她也就算了,一旦找上她,她绝对没好下场。

雀茶想了想,尴尬摇头:“没有。”

她跟蒋百川的时候,家里死活不同意,她甩门就走了,那之后,跟着蒋百川辗转迁徙,跟原生家庭的联系完全断了。

余蓉吐槽她:“那万一这趟,我们去救蒋叔,全挂了。你预备躲去哪、做什么啊?”

雀茶被她给问住了。

余蓉简直无语:“这十几年,你就围着蒋叔转,要朋友没朋友,要工作没工作,要技能没技能——你有点心机也好啊,心机女还知道为自己打算打算呢。”

雀茶没生气,她说:“你们去救老蒋,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吗?老蒋待我不错,以后,我就不和他过了,分之前,我也想为救他出一份力。”

余蓉说:“你心是好的,但救人这种事,是凭能力的。我说话直你别生气,你什么技能都没有,跟去了干嘛呢?出事时帮着制造音效吗?”

雀茶犹豫了一下:“其实,我玩弩-箭还行。”

她解释:“这么多年,真的也没什么爱好,就是有一次,老蒋跟一个朋友约在箭馆谈事,带我去了。他们聊事,我就一个人看别人射箭玩,一时兴起,也玩了两把,当时教练就说我,很有天赋。”

她这辈子,除了长相,还真没被人夸过别的,那之后,就经常去练,蒋百川见她喜欢,还给她定制过一把弩,偶尔带她去郊外射雀子和鱼。

蒋百川走青壤的时候,她也想跟去,蒋百川笑她:“你那都是玩儿,过家家,还真当自己能行了。”

其实,她真的觉得自己玩得还行。

余蓉饶有兴致地看她:“还行?怎么个行法?能见识一下吗?”

雀茶说:“你等着啊。”

呦,还等着?难不成弩还是随身带的?

余蓉看着雀茶进了里屋的套间,不一会儿她就出来了,还真是抱着弩的,目测是豹折叠式,但更精巧点,一个大点的挎包就能塞下,应该属于特别定制。

她手里还攥了两支小钢箭,声音有点兴奋:“你画个靶,我离个五十米一百米都行,肯定能射中。”

余蓉有点好笑:“射中又怎么样,你是不是武侠片看多了?这都什么时代了?你知道这趟我出去搞什么货了吗?枪啊,什么年代了,还用箭?也就打打雀子和鱼了吧。”

雀茶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过了会慢慢消退,声音又慢又窘:“哦。”

大概是怕余蓉多想,又强笑了一下:“那我放回去了。”

她转身往里屋走,前一次进去的时候,脚步是轻盈的,这一次,整个人都有点畏缩了。

余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冷兵器怎么了?聂二那个小红帽不也是使刀的吗,不也废了一两个地枭?

她脱口而出:“哎,等会。”

雀茶纳闷地转身。

余蓉伸手在帆布袋里翻了翻,拿出自己的塑料牙杯:“技术真还行?”

雀茶眼睛里渐渐泛出亮来:“真的。”

“那跟我出来。”

余蓉领着雀茶走到后院。

这儿是农庄,后院种菜,地块不小,约莫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四面围墙,靠墙零落种了几棵树。

余蓉把院里的灯打开,虽说比不上白天那么亮,但看东西应该没问题,她选了个地方站定,指挥着雀茶后退、再后退,目测约莫有八十来米了,伸手把牙杯顶在了脑袋上:“来。”

雀茶吓了一跳,缓缓端正了弩之后又迟疑:“这不行吧?”

余蓉不动如山:“不行拉倒,小孩都能用弩,你不能‘行’到一个程度,那谁敢……”

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嗖的一声,如同一道寒气掠过头顶,再然后,噌然声响。

余蓉急转头去看,很巧,箭身带着她的牙杯,正射在一棵树的树身高处。

卧槽,这可以啊。

余蓉有点心疼自己的牙杯。

她没点评,大步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冬桔树边,伸手拽了个大的下来,然后转向雀茶:“射雀子和鱼,那就是动的也行了?注意了啊,来了啊。”

说完,伸手一扬,把桔子掷向高空。

箭来得真快,余蓉眼一晃,那个桔子就被箭给带跑了。

她嗯了一口唾沫,大步往回走,经过雀茶身边时,说了句:“可以,回去收拾行李吧。”

雀茶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都有点不置信:“我……真的行啊?”

余蓉大笑:“行,太行了,谁特么说你不行,削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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