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准备期间被宋楠从西崖渡口不远数百里拉来的两百余条小筏子终于派上了用场,羊皮筏加上小木船,一次只能运送不到两千名士兵渡河。但好在都思图河和黄河不可同日而语,在布龙湖西侧的渡口,即便鞑子已经破坏了渡河的码头,这些小羊皮伐子还是能在任何地点入水。
在夜幕的掩护之下,两千多名明军划着小船和筏子沿着平缓的河面朝对岸划过去;在靠近对面五六十步之时,猛听得号角声起,对岸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河岸边出现了无数鞑子的人影,一瞬间,如簧飞矢便朝河面攒射而至。
南岸的江彬跳脚大骂,鞑子果然是不甘心被明军轻易渡过都思图河,傍晚之时的一片宁静和祥和都是假象,夜幕一降临,鞑子便纷纷从隐匿之处云集至河岸对面,开始了对明军的阻击。
身先士卒的马鸣在一艘小船上猛力敲打一面大鼓,鼓声咚咚作响,河面上的所有士兵纷纷举起大木盾档住攒射而至的箭雨。鞑子显然预料到这一点,第二轮箭雨便是涂上了羊油被点燃的火箭了,箭支射在筏子和木盾上烧的吱吱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十几艘羊皮筏子着了火,上面的士兵不得不翻身跳下冰冷的河水里躲避火势,忙乱中,上百士兵中箭,惨叫声此起彼伏。
江彬口中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一叠声催促张宁放炮,张宁立刻下令,十几门多管火箭铳立刻将炮口对准对岸,一声喝令过后,火箭炮开始喷火,拖拽着火红尾巴的小炮弹穿越仅百步宽的河面在对岸影影绰绰的鞑子人影中炸响,顿时掀起的泥土和草屑砂石满天飞扬,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河面近岸的数十步处落下了石头泥巴的滂沱大雨,落在河水中发出嗤嗤的声响,离岸近的十几艘木筏上的明军被砸的头破血流。
马鸣大声叫骂:“往回划,蠢材,还望前划,找死么?”
明军渡河的木筏迅速远离,于此同时对岸上的爆炸尚在继续,火箭炮只打了三轮,但十几门八十一管火箭炮就算是只射出三轮,也足足将数千发小炮弹倾泄在对岸的土地上,面对如此凶猛的火器压制,对岸的鞑子几乎在一瞬间便没了影子。
火箭停止轰炸后,一千八百名明军士兵踏着坑坑洼洼冒着热气的河边滩涂爬上了河岸;逃散的鞑子们再次回头厮杀过来,顿时黑沉沉只有星光的对岸杀声震天。
筏子迅速返回,第二批明军在一炷香后便登上对岸的陆地,但对岸的喊杀声忽然变得寥寥,首批的一千多明军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伤亡,便将围拢来的鞑子们杀散;鞑子们奔逃的脚步声在草原上渐行渐远,明军纳闷之余也不敢追赶,只得原地做防御态势,让一批批的明军从对岸渡河过来;这之后,再没有发生一次厮杀,所有的鞑子都销声匿迹了。
花了两个多时辰,两万多前锋兵马才尽数过了河,对岸的警戒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方圆十五里,但再无鞑子兵马的身影。运送火箭炮过河大费周章,几只筏子拼凑起来才能承载一架火箭炮的重量,在这上面浪费了大量的时间,直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前锋军和中军的逾四万兵马才全部踏在了都思图河北岸的草地上。
天色一亮,萦绕在众人心头的一个疑问也迎刃而解,鞑子为何如此不堪一击,千余明军便将他们杀退的原因,乃至后来他们再也没来接战的原因显现出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便是答案。
这些根本不是鞑子的正规军,都是些穿着普通牧民衣服的鞑子平民,尸体中竟然有白发老翁包着头巾的妇女,十来岁大小的孩童。所用的弓箭也是自制的打猎弓箭,样式千奇百怪。
宋楠给出的结论是,把秃猛可是放弃了这里的防守的,但此地的数千牧民惊恐于明军大军的到来,自发组织起来阻击明军,结果被明军的火器和明军正规兵马的武力打的落花流水,之后连夜逃遁了。
宋楠无暇去多想这些事情,他急着要办他想办的事情,于是他亲自带队,领着一只亲军百人队朝四周方圆数十里的草场之上的鞑子牧民居住进行扫荡,白天看到了成千上万只的牛羊便是白花花的银子,这是属于他的战利品,决不能浪费。
然而,让宋楠气的吐血的是,所有的鞑靼人的帐篷里都是空空如也,羊圈中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牛羊马匹全部倒在血泊之中,连巴掌大的小羊羔也被杀死,鞑子牧民们逃走之前干的一件事竟然是将所有的牛羊马匹尽数屠戮,将帐蓬中的值钱之物尽数清空。不值钱的被褥用具等物都丢入火堆焚毁。
派出去六千多兵马搜索财物,最终带回来的竟然只有区区数十头羊和十几头老的走不动的牛;据说这些牛羊还是在草原上看到的,并非在牧民的羊圈中,可能是走失的活着是逃走的,否则恐怕也难逃一死。
全军将士倒是开心的不行,死去的牛羊肉都还新鲜的很,数万人敞开肚子吃了个饱,宋楠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只羊腿阴沉着脸狠狠的啃着,心里非常不开心,照这个架势,鞑子是不肯留下一点物资给自己了,这还搞个屁?那一屁股的债该怎么办?
兵马稍作休整,万志为了让宋楠心情好一些,亲自带着亲卫骑兵在布龙湖四周的山崖下山林里乃至湖边的庙宇屋舍中好一顿搜寻,终于抓来了几十名躲藏起来的牧民,另外还将布龙湖畔几座喇嘛庙宇横扫一空,抢夺来一小筐不知是镀金还是镀银的法器,看到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宋楠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抓获的鞑子牧民提供了重要的情报,早在昨日,乌海大帐中的大汗便派了人来催促牧民往北撤离;东侧鄂托克的部族兵马也因为担心被明军攻击而撤往乌海,这里的部分牧民不忍舍弃这里,故而自发的组织了反抗,这一切其实根本就不是大汗的吩咐。
宋楠惊讶于鞑靼人的彪悍,他们的大汗已经将他们逼到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却依然选择跟他并肩作战,这有些不可思议。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件事其实也很合理,不管来的是明军还是别的什么兵马,侵犯了他们自以为是家乡的地盘,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他们自然会奋起反抗。只是他们完全没意思到,这片地方原本就不属于他们,他们住的是别人的地盘。
宋楠下达了一个连他自己都犹豫了半天的决定,既然鞑子已经全民皆兵,那么倒也不必跟他们客气,若是将他们看着普通的牧民的话,搞不好要吃大亏,毕竟这些人的帐幕之中挂着弓箭弯刀,这些玩意在手,他们便是可以杀人的兵马,即便是没有什么战力,也会造成明军的伤亡,渡河之时死伤的两百多明军便是例子。
“从今天起,只要看到拿着武器的鞑子,不论是平民还是士兵,杀无赦。”宋楠咬牙下达了这个命令,他知道,在这里仁慈是件奢侈品,所有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不配享有这个奢侈品,当一名普通牧民懂得拿起弓箭射杀明军,懂得杀死自己的牛羊不留给明军任何补给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是该死之人了。
鉴于得知大部分的牧民和鄂托克的部族兵都收缩前往乌海,宋楠知道,把秃猛可的意图必是利用乌海镇经营多年的防御体系阻击明军的步伐,在乌海或许会有一场恶战,宋楠很期待在乌海的这场战斗,他也一点都不怵把秃猛可在乌海布置下的任何场面。
乌海距离此处只有一百三十余里,平坦的草原上行军也很迅速,宋楠索性下令全军休息,直到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漫天星河灿烂之时,大军才开始开拔;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午时前可抵达乌海镇前沿。
但让宋楠完全没料到的是,这一夜的行军竟然如此的艰难,从出发开拔不到两个时辰,行进不到四十里地的时间开始,一路上不断有鞑子小股骑兵在大军侧翼开始骚扰,仗着骑兵机动优势,用箭支用鸟铳骚扰的明军痛苦不堪。
明军又不敢追赶,生恐在草原深处设有埋伏,只能忍受着又一波的骚扰,到后来,死伤了两百多士兵之后,宋楠果断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扎营等天亮再走,命弓箭手和火铳兵严防侧翼,对鞑子的骚扰兵力进行打击。
但在扎营不久之后,鞑子的骚扰兵马却销声匿影,一次也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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