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姝亭今天本来是兴致勃勃地出门,不料一抬眼便看见了旧日恋人立刻警觉的后退了两步。
这两步可叫白七少看得甚是心伤,他紧紧地盯着尧小姐的俏脸低声问道:“听说你要嫁给尉迟德贤,可是真的?”
尧姝亭回身看着玉珠实在是不想跟白七少再说什么话。不过玉珠却觉得这样的事情还是当面说破断了念想为好。于是就轻轻地碰了碰尧姝亭的胳膊,尧姝亭只好扬着下巴道:“是真的!若是无事,还请七少自便。你我若是让德贤误会就不大好了。”
白七少却显然还没有转过这弯来道:“你怎么能嫁给他?难道你的兄长和母亲也俱同意吗?”
尧姝亭绷着脸道:“婚期已定你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此事与白少又有何关系,我们并无婚约不要阻了各自的男婚女嫁。”
尧家人的特点就是情浓时柔情蜜意,情淡时冷若冰霜。尧姝亭心中放下白七少,便是情断义绝再不留半点颜色,与嫂子一起跨过了门槛再不理白七少。
白七少在后面紧紧地握紧了拳头此时心中的失落愤懑全然不同于上次为长辈所阻之时。
细品起来格外的让人沮丧难过。只是毕竟是自己失信负情在先,却又不能怪罪到尧姝亭的头上,是以这满腔的怒火俱是转移到尉迟德贤身上。
该死的卑贱小子,倒是使了什么法子迷得尧家人这般失了心智?
年轻的世家公子将拳头攥得紧紧的,出了店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尧姝亭从店铺的窗户看到他绝尘而去后,连忙对玉珠道:“今日遇到白七少的事千万不要同德贤说,不然他又要升起老大醋意,不再理我了。”
玉珠有些哑然失笑道:“还未成婚便这般怕他,成了婚后岂不是要被他管束得死死的?”
尧姝亭却是一脸甜蜜道:“被他管又有什么不好?他比我懂得多,也比我沉稳,听他的总不会错。再说我家德贤本就是不爱说话之人,又不会像我哥哥整日的给嫂嫂你立规矩,却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也没看出他立个什么出来,倒是闹得嫂嫂你看起来不大乐意。”
玉珠替不在场的尧暮野再叹气一口,真是女生外向有从夫之意。这当妹妹的还没成婚,便一口一个“我家德贤”全然拿自己的哥哥当了未来夫君的衬板!
不过尧姝亭今日显然一游未尽,难得说教起嫂嫂来了:“虽然二哥不像我家德贤那般从小洁身自好,为人周正,可是遇到了嫂嫂你后真的是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我在旁看着,都是觉得十分不易。所以,嫂嫂,你也要多给些哥哥笑脸看,别看我二哥如今是虎落平阳,可是他这般英俊有为,外面还是有大把的女人虎视环绕,我可不愿二哥以后召些不着四六的女子入府。”
玉珠微微一笑道:“姝亭也要知,若不是你的,看也是看不住的。”
尧姝亭顿时一哑,想起了先前白水清移情袁妙儿一事,顿时有些理屈,总算是住了嘴。
不过玉珠真没有暗讽小姑子的意思,她的心内便是如这般想的。情爱一事,不过转瞬而已,也许前日对你柔情蜜意,转眼间便爱意全消,叫人猝不及防。
她自问并无比其他女子更出众的才艺,但若尧暮野爱意消减那一日,她若能顾全自己的体面,可以从容离去,便再无所求,至于天长地久,看都看不到头,怎么能奢求?
想到这,玉珠只转了话题,带着尧姝亭选买起了茶几家具。
妹妹不久便要出嫁,此等大事自然需禀报母亲得知,尧暮野简短的写了封信,将姝亭和尉迟德贤的事情大致写了一下,最后写道“儿亦不喜,然除此子外,姝亭恐无外嫁之人,唯成全之。”除了禀明妹妹的事,还有一样便是伸手要钱了。尤其是建造船厂,耗费无数,钱银少了是万万不成的。
过了月余,尧府的大管家押着一批钱银货物随着送信的兵士一起回返到漠北,钱银和大半的货物俱是用来开办船厂的,少部分则留给尧姝亭做嫁妆。只是尧夫人的书信却是半字皆无,只是让大管家捎了句话给姝亭:“好自为之。”
玉珠从这四字里确实体会到了为人母却被儿女伤心的无奈。
她自小便失了父母,就算有心尽孝也无高堂,是以对婆婆极为孝顺。不过眼看着尧暮野与尧姝亭二兄妹的无法无天,心里也是替尧夫人叹了口气。
有了情郎陪伴的姝亭,虽然害喜但是心情尚好,可是听了母亲让人转述的话,当场便哭哭啼啼地跑到内室去了,玉珠终于得了解脱,将劝小姑子的重任尽数给了尉迟小将军。
尉迟德贤对付起尧家的小姐来,的确是有手段的。听闻她伤心哭泣,一直不肯出屋,也没吃东西,倒是没费半句唇舌,只入了内室将那泪人拉到了小花园的木秋千那晒太阳。
看尧姝亭仍然抽噎个不停,趁着她张嘴的间隙,便将手里正磋磨的一个浆果扔到了她的嘴里。
尧姝亭猝不及防这么一咬,立刻被那浆果酸涩得鼻子眼睛皱到了一处,眼泪倒是不流了,可是被酸得直捶尉迟小将军的胸膛。
“呸呸!这是什么东西,你就胡乱往我嘴里塞!”
小将军没有说话,只将从街上买来的油纸包着的烤红薯递给了尧姝亭。结果一直不肯吃东西的尧小姐为了尽快盖住嘴里的涩味,张口连吃了好几口烤的黄澄软糯的薯肉,竟是越吃越来劲儿。她这等世家小姐,虽然吃遍了山珍海味,唯独市井街市里寻常可见的小食却并不曾品尝过,一时间吃得发甜,竟是忘了先前的悲意,只顾着瞪眼要与胡乱给她吃东西的尉迟德贤算账。
玉珠与二姐正在庭院的绣楼上凭栏远眺,自然也将那尉迟小将军一向冷峻的脸上露出的笑意尽收眼底。
淑慧夫人摸着肚子笑着感叹:“到底是年轻人,哭得快,好得也快。”
玉珠轻轻吹了吹刚刚刻好的印章上的碎屑,轻声说:“这般说得老气横秋,好像二姐你很大似的。”
淑慧夫人微微收敛了笑意:“脸还算年轻,可心却已经是垂垂老矣。”
玉珠知道二姐为何这般黯然,轻声道:“听说圣上给二姐你写信了,说了些什么?”
淑慧夫人端起一旁的蜜枣茶,酌了一口道:“没什么,只是叫我做几坛子腌萝卜干儿送到皇宫里去。”
玉珠曾经料想过千万句皇上苛责私自出走的二姐的话语,却万万没想到这般千里迢迢的来信,却只要腌萝卜干?
皇宫里的日子还好吗?京城的萝卜秧都被羊啃哧了不成?
“那二姐你可有替圣上准备?”
淑慧夫人苦笑地摇了摇头道:“路途遥远,又是入口之物,只怕还未到京城,坛子里就要被有心人加了几许作料了。到时,这只怕会成为漠北王意欲毒害谋反的罪证他要的本就是可有可无的,皇宫里有大把可以替代的珍馐美味。偶尔想起了清粥小菜的味道,甚是想念,但是若真入了口,恐怕就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美味了我已经回信皇上,告知陛下我身体欠奉,实在是难以做出恭请皇上以后断了那念想就是了”
这话里的机关隐喻,玉珠自然听得明白,不由得伸手握住了二姐的手,并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意。
情断两厢绝,二姐也曾经如尧姝亭那般年轻过,只是她几许错爱,漂泊出宫,竟无人承载曾经的相思
二姐快要生产,玉珠自然不愿她郁郁寡欢,所以想得了机会,趁着生产前带着二姐出去透一透气。
她想与漠北王商议此事,可是漠北王已经接连好几日没有回府了。
因为他在忙着建船事宜。
北地虽有江河,当地船匠却只会做做小船,战船这等庞然大物见到未见过,更别提建造了。
是以,尧暮野一早选派得力亲信去南方招募些老船匠。尧夫人的钱银到了漠北不久,亲信也裹挟了一批船匠回来。原来,南方人不愿故土远离,而江西水军营也在招募船匠,是以没有几个愿意到僻远的漠北。这亲信也是个狠角色,见招人不成,便命人去乡里探访,夜里干脆将有名的匠人一家家的俱是“请”了来。
尧暮野得知此事大怒,当着匠人的面将亲信申斥一番,又安抚匠人,接着许以重利。于是白脸、红脸分工配合,倒是将招贤纳士唱得完满。
这些匠人自然不敢得罪漠北王,一个个俱是叩头愿意在漠北王手下做事。
尧暮野钱财到手,又有这些精通造船的老匠人协助,很快便紧锣密鼓地动工起来,此事机密,不宜声张,所以他亲自指挥人手丈量选址,伐木造屋,制作各种器具,每日里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回来时俱是深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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