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心中纳了一个闷儿,手握柴刀走到坟头前边,想看看是什么东西作怪。
藤明月和臭鱼听到猎狗叫,当即拎着鸟铳出来。
我用柴刀指向坟头,示意那边有东西。
藤明月问道:“是狼吗?”
我摇了摇头,转到坟头的另一侧,发现坟后有个窟窿。
下半晌刚下过大雪,除非是刚扒开不久,否则不可能有坟窟窿,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正当我们吃惊之时,坟洞中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比猫大、比狗小,一身黄白斑斓,白纹横面,双眼贼兮兮的。
臭鱼说:“什么玩意儿?怎么长得跟非洲大耗子似的!”
我认得是虎鼬,荒原上多见,原始森林中偶尔也有。原来“孤女坟”几百年前已经让野狗掏过了,坟窟窿进去了野兽。虎鼬个头不大,却甚为凶悍,它发觉有人过来,立刻逃出洞去,蹿上了松枝。猎狗并不去追,只抬起头对松枝上的虎鼬叫了两声。我举高了松枝往上看,但见虎鼬居高临下,也不逃走,竟对猎狗龇牙恫吓。
我和藤明月见是虚惊一场,外边又冷,想回木屋取暖。臭鱼好不容易撞上个野兽,他岂肯放过,手忙脚乱地往鸟铳里塞铅丸,没想到天寒地冻,铳口冻得紧缩,铅丸填不进去,急得他头上冒了汗。
藤明月捡起枯枝,对虎鼬投过去,她想将虎鼬赶走,免得让臭鱼打死。
臭鱼气急败坏地扔了鸟铳,骂道:“狍子屯的杆儿炮老掉牙了,还没烧火棍子好使!”
虎鼬并没逃远,躲在树后探出脑袋,似乎是在说:“你们能奈我何?”
臭鱼大为恼火,刚要捡枯树枝去打,忽然飞来一支箭矢,正好将虎鼬射了个对穿。
同时有一个穿着鹿皮袄,背弓插箭的猎人,脚踏齐膝深的积雪飞奔而来。
猎狗见了此人并无敌意,似乎熟悉他的气味,但是我们没在狍子屯见过他,装束和长相也与狍子屯的人不同,里边虽然也有鱼皮衣,外边套的却是鹿皮袄。这个人不过十五六岁,个子不高,长得十分敦实,方脸塌鼻。他跑到树下,带箭的虎鼬刚刚落下松枝,让他一脚踏住,伸手拔下箭来,又将虎鼬扒膛,掏出虎鼬的心肝扔到嘴里,大口咀嚼着。
山里有句话——“打死野兽不扒膛,神仙做的也没法吃”。打到了猎物,必须尽快扒膛放血,否则肉有血腥气,根本就不能吃,野兽也白死了。
可我从没见过有人生吃虎鼬的心肝,不禁暗暗皱眉,心想:哥们儿你也太生性了,是茹毛饮血的野人不成?
那个人插好弓箭,抹了抹嘴边的血迹,他汉话说不利索,打手势问我们三个人是从何处而来。
藤明月说:“你是涅涅茨人?”
背弓插箭的猎人不住地点头,连说“涅涅茨”,看来藤明月说得没错。
我听说过吃生肉的涅涅茨人,在冰原上以射猎放鹿为生,使用楛木箭矢,想不到在此撞见一个。
藤明月又问涅涅茨人:“你是不是打国境另一边来?”
涅涅茨人打手势说,他从山脉另一边来,那边风雪太大,他经常到这儿躲避寒潮,射几条狐狸、黄狼,再去狍子屯,用狐狸皮换东西,屯子中的猎狗都认得他,有时也会住到这个坟头旁的木屋过夜。我心想:边界上的高山,大雁都飞不过去,涅涅茨猎人是怎么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