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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不提,先说崔老道在余家大坟批殃榜,一转眼就过去了一百来年,改朝换代不在话下,余家大坟也变成了大杂院儿。清朝末年,这一带还是出了名的乱葬岗,除了坟头就是水沟,特别不干净,主要是扔死孩子的太多了。
要说哪来的死孩子啊?有旧社会穷人家生下孩子养不活的,也有横生倒长的死胎,或是打掉的鬼胎,大的小的都有,反正是多了去了,全往坟地旁边的水沟里扔,捡都捡不过来。因为那会儿的人们迷信,迷信什么?民间迷信送子娘娘有三位,头一位送来的可以养活,第二位送完了经常后悔,第三位送的全是偷生鬼,夭折早死的偷生鬼应该扔得远远的。不知道是打什么时候开始,城里头死了孩子就全往余家大坟后边的大水沟扔。
新中国成立之后,扔死孩子的余家大坟改为“1号公墓”,有了官称了,俗名叫“小蘑菇坟”。20世纪50年代末迁坟动土,公墓迁到了别处,当初的坟地盖起了许多平房大杂院儿,当年的余家大坟破庙,先是改为水铺儿,往后又成了挑水胡同的一个大杂院儿,崔老道的后人还一直住在这儿。当时我已经开始了我的“倒爷”生涯,家里的房子给了别人,回来没地儿去,只好住到崔大离家。
崔大离当时三十多岁,闲惯了成天混日子,东对付一头,西对付一头,撑不死倒也饿不着。他本来在南市筒子楼住,前几年跟媳妇儿离了婚,如今同崔奶奶住在北屋。
挑水胡同这个大杂院儿,二门隔开前后两院儿,后边是破庙改的四合院儿,前边是50年代后盖的水铺。后边人少,前头人多,有几家是刚搬进来的,我都不认识。进屋先跟崔奶奶说了半天话,她在我小的时候带过我,我们两家有几代人的交情。这要说起来,那可没个完了,我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儿也是所知不多。好不容易等崔奶奶念叨够了,老太太让崔大离帮我收拾屋子,自己去准备切面,张罗着做炸酱面。
我等着吃炸酱面,想起刚才一进院儿,看到前边不大对劲儿。
前头有两家住对门,一个东屋一个西屋。我们这个坐北朝南的两进四合院儿分成前后两段,当中隔了一道二门,前院儿的东屋和西屋等于是东南屋和西南屋。过去老天津卫讲究“有钱不住东南房”。不仅东南房不好,西南房也不好,冬不暖夏不凉,西南房夏季潮湿闷热,东南房寒冬阴冷招风。在旧社会,有钱的人家绝不愿意住这两个死角。
挑水胡同灶头大院儿前边的东南屋和西南屋,都是去年刚搬来的两家。我从前边经过,看见东南屋住家门楣上钉了八卦镜,西南屋住家门楣上高悬桃木剑,想不明白这是要唱哪出儿,降妖还是捉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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