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白日迎客晚上加班加点赶工,几日下来陆棠一整个人都累瘦了一圈。唐翀便将晚上的活儿接过,同王琦寒时一起排班监看。工到中期具体事宜业已妥当,陆棠一便也放心的休息了几晚。
欢喜客栈工钱给的合理,掌柜的又大方,对待工匠们都尽以为善,因此本应两季做完的活,在夏日中旬便提前结束。
“小陆管事。”临交工时,薛师傅的小徒弟还将陆棠一偷偷叫了出来,“我查看过了,屋子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厌胜术,这房间我们都是卡的吉时吉位上的大梁,会保佑客栈顺风顺水的。”
陆棠一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对人诚心道谢,结算工钱时还多给了这位小徒弟两吊钱。回头她把这事和洪喜儿说,洪喜儿听罢松了口气:“这事多亏小师傅了,棠哥儿你有答谢人家吗?”
“我诚心道过谢,也多给了他两吊钱。”
“那就好。盖房造屋最忌便是有心怀不轨之人使用风水压胜之术,小师傅有心了。”
陆棠一不懂这些,只看客栈平时神龛供台摆位都很有讲究,也听说过洪老掌柜建造客栈时如何讲究风水,想来洪家信奉这些,她只跟着尊重便是。
“过两日买几挂鞭炮,头晌选个吉时放了。”
“好,我去安排。”
洪喜儿瞧着她,扯出秀帕给人擦了擦额头,“阿棠,娶了你可真好。”
“啧!”趁人不备一下亲在她唇上,“明明是我娶你,走了。”
“小家伙~”
两日过后,欢喜客栈门前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四层角楼气派地矗立在那,喜儿棠一立在客栈门前迎来送往,不少相熟食客纷纷到店捧场。
“哎呀三娘棠哥儿,这新楼建的好啊,瞧这气派怕是安州城里的丰泰楼都得比下去咯。”
“李掌柜的您说笑了,快请进,今儿有您喜欢的湘槐羹。”这湘槐羹用以槐青为底,配上鸡高汤小火慢熬最后加上八珍八味八种草药,喝来补气又养身。
“那敢情好,我今儿算是赶上了。”
“李掌柜一位上座。”陆棠一吆喝一声,王琦将人迎进。
客栈焕然一新,镇上的乡邻都来瞧热闹下馆子,这几天便十分忙碌。洪明昭本想来帮忙,但杨夕云临盆在即,洪喜儿便让他在家里好生陪着。好在还有唐翀钰儿帮忙,人手倒也足够。这天晚上,等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已是将近亥时。王琦关上客栈大门,寒时去闩后院小门,喜儿棠一则在柜台后查对今日账目。
“啊!”洪喜儿正喜滋滋地数着吊钱铜板,忽听寒时一声惊呼,堂上三人一愣,赶紧放下手中东西跑向后院。
后院中,俞寒时瞪大眼睛捂着嘴,对面男子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他赶忙连连点头。
“什么人?”陆棠一最先跑到,顺手拎起砍柴的斧头。俞菱初也从厨房里出来,王琦上前想把人挡到身后,却不想俞姐姐手中提着菜刀,倒是一步跨前护到王琦的身前。
夜色沉沉,只能看到对面三个人影,背对着他们的是寒时,对面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大黑天看起来格外恐怖。
“棠哥。”前面寒时慢慢回过头,看到她们手拿家伙严阵以待的样子懵道:“是,大侠回来了。”
欢喜客栈大堂,烛光底下正围着一圈人。
“师傅,你可算回来了。”陆棠一说着看向旁边散着长发的人,“这位是周姑娘?”
那白衣散发的女子正是周聘儿,她人经过在牢中几月的摧残,已经瘦的脱相,眼神黯淡无光,看起来了无生意。
“是,多谢恩人相救,只不知各位都是何人?这里又是哪里?”周聘儿是在流放的途中被漠城救下的,一路上除了一句“跟我走”,漠大侠一句话都没同人说过。
“这里是欢喜客栈。”洪喜儿上前做了个请上楼的手势:“楼上有客房,周姑娘先上去歇息吧,待会儿我让人送上热水。”
周聘儿听到欢喜客栈四个字时,虚弱苍白的脸上终于显出丝生气。“你是,洪三娘?”
“正是。”
“你?为何要救我?”
“救你的是漠大侠。”洪喜儿看一眼漠城,她虽然同情周聘儿的遭遇,但还没到为她舍身犯险的地步,更何况今日之前她压根不知道漠城出门去救周聘儿了。
“周姑娘,我们也是受人之托。”见她一副疑惑神情,陆棠一上前,“若要感谢,你可以多谢禾儿姑娘。”
周聘儿在听到禾儿名字时死水一般的瞳眸忽起波澜,而后像是受到极大震动般呵道:“我不用她救!”
几人都是一愣,看禾儿对她的在意,两人似乎是什么死生知己一般,可现在这出又是怎么回事?
周聘儿抬脚就要往外走,洪喜儿在她近身边一把将人拉住,“你要去哪?”
“各位恩情,周聘儿记下了,这便告辞。”
“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还是这副模样,出去不被坏人抓也别装鬼吓好人啊。”陆棠一嘴劲儿上来也是个不饶人的,好不容易把她救出来,这又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洪喜儿:“虽然我不知你同禾儿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既然已经重获自由,还请珍惜自己的性命,莫要冲动。”
周聘儿不语,本来毫无血色的脸也开始慢慢涨红,漠城摇摇头,“你现在出去被抓,就等着流放边地的军妓营吧。”说罢他不再看周聘儿,径直越过人往楼上去。“洪掌柜,我的房间还在吗?”
“漠大侠放心,给你留着呢。”
“多谢。”
“周姑娘,还是先在小店安顿下来吧,你刚逃出来肯定要被通缉一阵子,躲过这阵风头,天高海阔随姑娘去。”洪喜儿看她垂着脑袋立在原地,虽然不知具体事情,但想到那日在安州城禾儿去见周聘儿前后的变化,没准还真让阿棠给猜中了。
周聘儿抬起头,“你不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洪喜儿想了想,大概猜着她的意思,刚想回答,却听身后陆棠一说话:“恨你不至于,感激你没准还可能。”走到人身旁,陆棠一挺直腰板,微微揽过洪喜儿肩头,“幸亏当年嫁给房思宾那混蛋的不是我娘子。”
周聘儿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洪喜儿的相公,她打量一番陆棠一,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很有少年人的傲气,再看对洪喜儿的态度,周聘儿了然。是啊,没准她们还在可怜自己吧。
洪喜儿自然觉察出陆棠一的小心思,冲人笑笑,又走到周聘儿身边:“周姑娘,别想这么多,先安心住下吧。”
洪喜儿说的真诚,语气中显出关切,周聘儿这才对着人微一颔首:“多谢洪掌柜。”
将周聘儿安顿好,陆棠一回屋便给房念禾送信。“人已平安,勿念。”将信条写好放入元怿给她的信鸽中,陆棠一前脚刚开窗放鸽子,后脚耳朵便被洪喜儿揪住。
“我说前些时候你和漠大侠在房中密谋什么,我只当你们是在商议大事没过问,合着你想出的办法就是去明晃晃的劫人?”
“夫人娘子诶!”陆棠一歪着脑袋,握住洪喜儿的手,“我那不是怕你反对又担心吗。”
“哦~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那忽然把人弄来客栈就不怕我担心了?”
“嘿嘿,我错了我错了,主要这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事,而且漠师傅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没太上心。”
松了人耳朵,洪掌柜哼哼两声,暂且放过她。“这位周姑娘日后,你打算怎么办?”
“嘿嘿,我的任务是把人救回来,至于日后怎么样,那就不是我要负责的了。”
洪喜儿瞅着她,陆棠一上前将人抱在怀中:“我这辈子只对你负责。”
“油嘴滑舌,谁问你这个了。”成亲这么久,她这套甜言蜜语的磕儿是越来越熟练了,奈何洪掌柜一直最受用这个,只要哄哄抱抱,便什么都由着她了。
信鸽送出去没过一日,房念禾便找上门来。彼时她本应该和哥哥在安州城中打理粮行买卖,棠一和他们研究出的稻米味道极佳,一经上架便售卖一空,还有不少富商大户找他们来订购。
“禾儿来了,诚一的生意最近怎么样?”粮行重开自然不能再用房家的字号,做生意最重要诚信二字,路棠一便提议叫诚记粮行。但洪喜儿却说叫诚记的商号不少,连镇口杂货铺都叫诚记杂货行。思来想去,还是洪掌柜给这新粮行取名叫做“诚一粮行”。说是取“诚信为一”的意思,当然陆棠一是不会告诉别人晚上在床上时,她的小娘子偷偷告诉她,一也是棠一的一,她出这钱是想帮她完成梦想,送她的礼物。
“好极了。对了棠哥儿,我哥让我告诉你,粮食卖的太好咱们现有的货不够,得想办法扩大耕种,最好让整个平安村都种上咱们的稻谷。”
陆棠一笑道:“这是自然。以后不仅让整个平安村种上咱们的优质稻,还要让全黎朝都种上好稻谷,这种田之法,还得按地按区按季按时的仔细划分。”洪喜儿笑弯眉眼,在旁一边瞧着她一边给人扇风。
房念禾点点头,“棠哥儿这主意不错,改日咱们细聊。”
棠一对喜儿一扬头,示意她看看这人,房念禾从进门起眼珠子就没落在一处地方,四下打量着恨不得掘地三尺。
“别看了,我这开门迎客做生意的地方能把人放在这?”陆棠一无奈笑笑:“楼上呢,里头地字一号房。”
“棠哥儿。”房念禾冲人一抱拳,又看看洪喜儿,“洪姐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客气啥呢,快去吧。”棠一摆摆手,只是在人转身欲上楼时忽然又把她叫住:“对了禾儿,她好像,不太想提到你。”
房念禾身子一僵,陆棠一摸摸耳朵,觑着洪喜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洪掌柜摆摆手,表示无奈无解。
“有什么误会多解释解释,别和人生气撂狠话,有话好好说。”到底掌柜的阅历丰富,扇子一摇幽幽一叹。
房念禾没回头,只冲二人微一颔首,慢走几步继而大步跨上楼梯。
两人在后看着,陆棠一感叹一声:“唉!少年情愁总是诗啊。”
洪掌柜眼神一斜,小陆接受信号,脑子转起来:“我说的是诗情画意的诗。”
“不然呢?”洪喜儿前头还没反应过来,待瞧见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后,立时便明白过来了。这么长时间饱受对方思想荼毒的洪掌柜也不像过去那样还感害羞,当下扇子便招呼到她脸上,“今晚,你睡浴桶。”
“啊?为什么啊?”
“让你这少年好好湿个透彻,把这脑子心思都洗干净。”
“我冤枉,我还没说话呢!明明是你自己多想……”
陆棠一声音越说越小,洪掌柜挑眉轻笑,伸出两根手指:“睡两晚。”
“夫人!我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