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镇上到处都是巡查的官兵?”
“对,他们一看就不是咱们县衙的差役,一个个都拿着长矛穿着盔甲,我听生药铺的何掌柜说,是有大官来了,正搜山呢。”
“搜山?”
“好像是贼人藏在山上了,何掌柜说山上搜完要是没抓到人就得挨家挨户的搜查。”
洪喜儿一听要挨家搜查也不知怎么的,左眼皮当即就是一跳,迎上王琦投过来的目光,两人心中都是一阵打鼓。
“寒时,你去后厨房把药煎下,四碗水煎成半碗才好,记得一个时辰一掀盖。”
“好嘞掌柜的。”
见俞寒时去到后厨房,王琦立刻凑过来,“掌柜的。”
“嘘!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洪喜儿一指门外,又向王琦递了个眼色随后起身准备去往后院。王琦会意,走到大门口正要关门,外间忽然闪进来一个人差点和她撞上。
“哎呦!”
向后退了两步,王琦定睛一瞧,只见来人短须立目一脸肃容,一身黑衣长袍背上挂着纱笠,手中还握着一柄长剑。
“伙计,还有空房吗?”
王琦愣在那,一时间也不知该答有好还是没有好,支吾间,身后的洪喜儿出声道:“客官您是住店?”
那男人看一眼问话的洪喜儿,点头“嗯”声算作答应。
“客官,最近镇上可不太平,想必赶路也不太容易吧?”
男人听得此话倒是一笑:“世道不太平,哪里来的太平路。”
“客官您真会说笑,这国泰民安的哪里来的世道不平,还是,您来的地方不太平啊?”
男人不答,只冷冷看她一眼,“你们到底有没有房?”
洪喜儿对上他的眼睛,只觉一股肃然寒气袭来,她连忙收了打探对方的心思,应道:“有有,楼上有空房,琦哥儿带客官上去。”
“好,客官您楼上请。”
“再给我备份饭菜。”
“明白。”
洪喜儿站在楼下目送那男人去往楼上后收起脸上的笑,沉下目光思索片刻,转身去往厨房。
今年她正好双十年华,而如今时至春末年未过半,这特别的人奇怪的事便桩桩件件的接踵而来,还以为那老道士说的话不足为信,现下看来却也未必啊......
许是因着镇上抓人的缘故,整一天除了晌午来的男人外竟一个客人也无,待到傍晚,洪喜儿早早差王琦关门歇业。
“三娘,药煎好了。”
俞菱初端着药碗进到王琦房中,一天两顿的苦药,这是第二碗。
“掌柜的,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接过药碗,洪喜儿先轻轻吹凉,继而开始一勺勺慢慢将药给人喂下,“如果今晚烧能退了,明天应该就能醒。琦哥儿,你今晚可要警醒些,她晚上要是发热再厉害了你赶紧起来喊我。”
“哎,掌柜的你放心,今晚我照看她。”
喂了药交代了注意的事务,洪喜儿和俞菱初一起从房间退出来。
“三娘,镇上的事我听寒时回来说了。”
走至院中,俞菱初忽然开口道。
“我也听他说了,唉,今日就来了一个客人,也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能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三娘,镇上出事,客栈里就来了怪人,这事我怕是......”
洪喜儿轻叹一声:“菱初,我知道你的担心,但不管怎么说还得等她人醒了问清楚后再定夺,毕竟是条人命,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俞菱初闻言细细望着洪喜儿,半晌才犹豫着问道:“三娘,你不会是...还想着那老道士说的话吧?”
洪喜儿听罢也不作声,抬起脑袋望着天空,此时的夜空月色朦胧星辰璨耀。
“菱初,你没发现这几天夜星格外明亮吗?”
俞菱初听了也跟着抬起脑袋,今晚的夜空确实明亮,星辰闪烁的。
“其实我也不想相信那老道士说的话,只是你看如今,我父母皆都亡故,婚事又落得个如此下场,这些事都被那老道言中,而今年我又正好二十。”
“可是...先不说这‘天外之天,方外之外’是否子虚乌有,就算有,怎么听也都像是个出家人啊,今日这两人一个重伤先不说,另一个我听琦哥儿说一身的煞气。三娘,我是怕你惹到麻烦。”
对着俞菱初笑笑,洪喜儿安抚地一拍她肩膀,“我知你担心我,放心,我其实也并未真的就那么上心。客栈开门做生意过路都是客,我并未多想什么。至于受伤那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好了我的俞姐姐,宽心些,我心中有数。”
俞菱初见她这样也不好再多说,只回握一下她的手,“你呀。”
这一夜过的还算安稳,除了夜间洪喜儿不放心来看过一次,见陆棠一只沉沉睡着并未有其它不适便也安心。
第二天天还未全亮,王琦正趴在桌上打瞌睡,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有人说话,待到她睁开眼,却见陆棠一已然醒来,正半撑着身子唤她:“朋友,朋友,给口水喝吧。”
“水?哦哦,来了。”
赶紧倒水端过去,此时陆棠一还正虚着,喝下口水又喘着气重新躺回到床上。
“你好点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是你救了我?”
“是,也不是,是我把你拾回来的,但救你命的人是我家掌柜的。你先歇着,我去叫她来给你瞧瞧。”
王琦说罢跑出屋,只留陆棠一独自躺在床上打量起这间屋子。八仙桌矮方凳,茶碗蜡烛纸年画,满满的古代农家小屋既视感啊。正躺在床上瞎寻思,忽听房门“吱呀”一声响,紧接着是纷乱而近的脚步声。
陆棠一撑起精神,准备应对来人。
“你醒了?”
一道清悦女声入耳,陆棠一抬眸看向来人。一袭白纱裙半面芙蓉妆,长发挽髻素手执扇,翩翩佳人眉目含笑,仿佛古画上的芳华仕女跃然入人间。这还是陆棠一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古代女子,一时间竟看的错不开眼,心中直叹:原来古人诚不欺我啊!
“咳咳,公子,这位公子?”
跟着进来的俞菱初见人直勾勾盯着洪喜儿的模样皱起眉,忍不住出言提醒。
陆棠一听见有人说话方才回神:“啊?”视线偏移,见那古代女子身边还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方才和她对话的清秀少年,另一个则是一陌生姑娘。
洪喜儿和王琦一早便知晓她是女子,因此对她这唐突的目光倒是并未多在意。
王琦:“这是我们掌柜的,是她救得你。”
陆棠一正要开口,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赶紧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道:“多谢姑娘相救。”
洪喜儿抬手摸上她额头,见人确实退烧了,又搭上她的手腕。陆棠一瞪大眼睛看着这突然凑近的人,不是说古人男女授受不亲吗?她怎么敢来摸我?还有,这是在干吗?传说中的号脉?我的天,这可是在自己生活的年代几乎绝技失传的手艺,原来古代中医真的摸摸脉就能看病啊。
“没什么大碍了,剩下的外伤按时上药即可,只是头上伤口太重,还需细心调养。”
“谢,谢谢你。”
洪喜儿笑看她一眼,总觉得这姑娘呆呆愣愣的,不过看着倒有点可爱。
“客气了,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她特意加重公子二字,床上的陆棠一却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只顿了下,答道:“我姓陆,名棠一。”
洪喜儿听罢点点头,“不知陆公子是哪里人?又是缘何受了这般重的伤?”
这一句话把陆棠一问的懵住,她才刚刚苏醒,还没来得及编好理由。
“我,我......”我了半天的人忽然灵机一动,学着狗血剧的套路抬手按住脑袋,“嘶!哎呦我头疼,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想事就头疼。”
床边三人互望一眼,王琦小声道:“掌柜的,她不会是撞坏了脑子吧?”
陆棠一虽捂着脑袋装头晕,但耳朵却一直支棱着,闻听此话又是一声轻吟:“哎呦...我想想啊,家里遭灾,爸,爹娘都过世了,好大的水,哎呦。”
洪喜儿眼见她如此,坐到床边按上她捂住脑袋的手,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你脑袋有伤确实不宜多思虑,先别想这些了,安心养伤吧。”
被这般温柔对待的陆棠一微愣,看着对方抚在自己手背上的手,随即怔怔点头,只这一动却碰到了脑后的伤口,“嘶!疼!”
“别乱动,先要侧躺。”扶着她躺好,又给人将被子掖好,洪喜儿转头对着身后人道:“菱初,弄些清淡的热粥小菜来。”
“好,我这就去。”俞菱初看了两人一眼,心下犯起嘀咕,却也只能无奈照做。她是个不相信迷信鬼神之人,自然也对什么吉凶预言不屑,但洪喜儿这些年境遇种种,却也不由让人揣着个侥幸的心思,一旦就真转了运呢?
“你好好休息,一会儿起来吃些饭食,等药煎好自会有人送来。”
陆棠一应声道谢,洪喜儿冲她笑笑起身欲走,只刚站起身,袖口却被人轻轻扯住,低头看去,就见床上人正定定望着自己,“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洪喜儿轻摇罗扇,微一笑道:“我姓洪,”你可以唤我三娘这话在喉中一转,顿了下,出口变成:“闺名唤作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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