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宾突然睁开眼睛,比起大发雷霆,他态度里的嫌弃更让丁恪觉得刺目和受伤,一口气顶到头,丁恪强忍着道:“我理解你现在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好,但你能不能把矛头对准导致这件事儿发生的人,关遇迟什么事儿?他好不容易放个假,都没回家看他爸妈,大老远跑过来看你,每天小心翼翼还生怕你不高兴,跟做贼似的,你生我的气可以,我欠你们的,陆遇迟欠你的吗?”
话音落下,丁宾猛然抬手,床头柜边的杯子被他扫下去,陈秀玲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杯中一满杯水,一半洒在丁恪裤子上,另一半随着崩碎的声音,洒在丁恪脚边。
陈秀玲过来拉丁宾的胳膊:“你这是干什么?”
丁宾气得浑身挺直,一眨不眨的瞪着丁恪,几秒后道:“你给我滚!跟他一起滚!”
陈秀玲拦不住,赶紧去看丁恪脸色,丁恪这会儿反而更加淡定,面色不辨喜怒,起身道:“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我也没必要楞冲这个孝子,反正我在你眼里早就不是孝子了,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还拿不拿我当儿子。”
陈秀玲当场哭了,“鹏鹏,你爸他不是…”
话未说完,丁宾打断:“你哭什么,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他都不把自己当别人儿子……”
丁恪右眼皮轻轻一跳,声音更淡:“什么叫我没把自己当人儿子,打从我记事儿开始,我哪件事儿做的不如你们意了?知道你们供我俩不容易,我不敢有一步行差踏错,每一步都是奔着最好去的,进最好的学校,进最好的公司,上学拿第一,上班当管理,没有一刻松懈过,就怕成为你们的负担,好不容易家里没了负担,你们让我找女朋友结婚,我也找了,你们只知道我俩分了,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分?就像你们只在意我带回家的是女朋友还是陆遇迟,根本不在乎我跟谁在一起才是真的开心…“
丁宾大怒:“你给老子住口!”他伸手指着丁恪,手指尖气得发抖,脸色都变了。
陈秀玲握着他的手,哭着道:“别说了,都别说了。”
丁恪知道丁宾没什么心脏和脑血管的毛病,有些话压在心里太久,索性一股脑倒出来:“以前我从来不觉得小时候日子过得苦,因为有盼头,你们都在努力工作,我跟萌萌也在努力学习,一家人的心往一处使,长大后学习和工作累得我生病住院偏头疼,我也没抱怨过一个字,因为这是我选的,我乐意。”
说着,丁恪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但我最近这两年过得特别累,工作很顺利,我在意的人也都很健康,但我就是觉得压抑,经常透不过气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心没肺,跟陆遇迟在一起之后一点儿都不在意你们的看法?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脑子里不知多少次想过,到底要遵从自己的想法,让自己开心一点儿,还是继续当我的孝子,让你们开心一点儿。”
“如果只是在我跟你们之间选择,我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们,但我不能对不起陆遇迟啊,他做错什么了?我俩能在一起的最终原因,不是因为他喜欢我,而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喜欢你知道吗?”
眼泪掉下来,丁恪从未这样笃定过,从东窗事发到现在,他求过,跪过,躲过也盼过,这是他第一次,当着丁宾和陈秀玲的面,连说三次喜欢陆遇迟。
陈秀玲把头低得很深,看不清眼底神情,丁宾则是眼睛发红,一个字都没说。
丁恪抬手把眼泪抹掉,声音依旧平静:“我真的累了,我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当个好儿子,也想一辈子让你们引以为傲,但事实摆在这儿,且不说我没有回头的打算,就算我真的回了,我也不是你们心里的那个人,我不奢望你们接受,你们也别盼我俩能分,要是实在不想见我,那我就走,你跟妈保重好身体,别因为我这种不孝顺的人气着自己。”
说完,丁恪转身就走,陈秀玲想叫,到底没敢出声。
丁恪出了病房,面无表情,他的确很久没哭过,总以为成年后的自己,生活足以稳定到情绪能够波澜不惊,可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告诉他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只是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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