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想不通,怎会有人放着好好的修炼不管,特意来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莫非是在比试里被打得满地找牙、自尊全无,所以打算靠小嘴叭叭来找存在感?”
他颜面全无,偏偏谢镜辞还在继续说:“至于我和小汀好得很,不劳烦各位瞎操心。但凡把这些心思挪出一点在修炼上――”
她说着一顿,目光冷冷扫过面前的几人:“陈小姐,你学宫年末测评合格了吗?宋公子,你能通关人人都能过的试炼塔第十层了吗?还有陆公子,陆家符法可要好好学,别再被你爹抓着揍了。”
陆应霖险些被气到心梗。
“怎么,难道我们说得不对吗?”
被她点名的陈小姐不服气:“孟小汀的事儿,整个学宫都知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们偶尔提上一嘴,又有什么错?”
“哦。”
谢镜辞仰头往外看一眼:“裴渡,你知道吗?”
白衣少年一怔,旋即摇头。
打脸就在一瞬间,陈家小姐的脸色怎一个烂字了得。
“还有,什么叫‘既然大家都这么说’。”
她完全占了上风,语调不急不慢,甚至很有礼貌地笑了一下:“莫非到了清明节,你们这群团结友爱的好伙伴,还要跟着风潮去团购买墓地啊?”
陆应霖气急:“谢镜辞,你不要太过分!”
孟小汀乐不可支,朝他做鬼脸。
“所以呢?”
谢镜辞双手环抱,好整以暇:“打吧,诸位打不过我;说理吧,一旦闹到爹娘那边去――啊,没记错的话,是你们当众挑衅在先吧?天哪,倘若各位伯父伯母见到你们如此刻薄的模样,他们会怎么想?多伤心,多幻灭,说不定还得领着你们向孟家道歉,多没面子啊。”
一伙人被怼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终于有人咬牙切齿道了声:“谢镜辞,你他○。”
“我的老天。”
默默观赏完整场巅峰对决,莫霄阳的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克制住当场鼓掌的念头,对身旁的裴渡小声道:“谢小姐不仅刀法厉害,没想到口才更是一绝,强,太强了!”
陆应霖一伙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辞辞!”
孟小汀好好n瑟了一把,咧着嘴环住她脖子:“英雄救美!太酷了!”
“头一回听见有人说自己是‘美’。”
谢镜辞任由她左右晃荡,戳戳她脑门:“我还没醒来的时候,你和他们打过架?”
“谁让那些人非要说你永远都醒不过来。”
孟小汀得意哼哼:“我就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
以她算不得高的修为,加之又是势单力薄,恐怕是被狠狠教训的那一方。
谢镜辞眸光微动,心绪如潮,摸摸她脑袋:“走吧。你想先去哪儿?”
孟小汀:“观星台!”
若是旅人来云京,在不可不去的观景圣地里,定然会有观星台的一席之地。
观星台位于云京北面的群山之巅,途经漫长云梯,行至终点俯仰而下,能望见整座泱泱大城的繁华盛景。
谢镜辞走在最前,仍在思考有关孟小汀的死讯,一直没说太多话;莫霄阳看出她神色不对,悄悄道:“谢小姐不会在想,应该如何报复方才那几人吧?”
“不会啦,她没那么锱铢必较。”
孟小汀噗嗤一笑:“而且这种事很常见啦――因为我,辞辞和那群人吵起来。”
莫霄阳一呆:“为什么?”
他说话时常不经过大脑,等出口才反应过来,这或许涉及不宜言说的身世纠葛,正打算转移话题,耳边竟传来孟小汀的声音:“我是私生女嘛。”
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类似于“你好”“再见”的小事,瞥见他惶恐的神色,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话题――我娘失踪很久了,世家大族又很在意嫡出一类的问题,就时常有人抓着这个身份不放。我是觉得他们很无聊啦,纯粹闲得慌,没必要搭理的。”
莫霄阳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她,但又不知应当如何安慰,只能再度呆呆点头。
“所以辞辞真的很好啊!不要总把她想得很凶。”
孟小汀一说起她,眼底就不自觉溢了笑:“学宫里的流言蜚语传得很快,当年我身边的氛围特别差劲,她却愿意同我做朋友――我那时想,世界上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她说罢目光一转,加重语气:“现在也是哦。”
莫霄阳眉心一跳:“谢小姐……的确一向随心。”
当初在鬼域里,所有人都对付潮生心存愤恨,唯有她站在整个芜城的对立面,愣是凭借一己之力,找出了被掩埋多年的真相。
“对吧!我有天一时兴起,问她为什么会愿意和我做朋友,毕竟我天赋不高,身份又挺尴尬,好像什么都不能带给她。”
孟小汀得了赞同,笑意更深:“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
她轻咳几声,模仿出谢镜辞带了点困惑的语气和音调:“她说,‘难道别人能让我得到什么吗?’”
要论天赋修为,学宫的同龄人里,不管筑基还是金丹,到头来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同理,谢府家大业大,整个修真界里,鲜有家族能与之抗衡。
谢镜辞灵石多到用不完,仅凭一个谢家继承人的身份,能在绝大多数地方横着走。
她似乎并不需要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任何东西。
因为别人所拥有的,肯定没有她多。
孟小汀说完,不再理会身边目瞪口呆的莫霄阳,捂着发红的脸吃吃笑。
穿过长长的云梯,就到了群山顶上的观星台。
穹顶一碧如洗,走在最前方的谢镜辞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某个物件。
“这让我想起了曾经的一段日子。”
她语气轻缓,自带不动如山的冷冽与霸道:“每天从长达百丈的床上醒来,至少花上整整一天,才能走出卧房正门。只要我一个响指,就能招来一名忠心耿耿、笔挺英武的仆从。”
微风撩动她如墨的黑发,谢镜辞默然不语,端的是萧索寂寥,自带肃杀之风。
而随着她话音落下,竟当真从不远处响起一道年轻男人的高呼:“喂――!”
“那边那个穿白裙子的!跟乞丐抢什么地铺呢?!”
身着监察司制服的青年满脸不耐烦,扛着棍子就往这边冲,吼完她,又瞪一眼她身边呆若木鸡的老乞丐:“还有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观星台打地铺,不要在观星台打地铺!真当整个云京全是你老窝,卧房大得有好几百丈呢?!”
谢镜辞:……
老乞丐觑她一眼,俏皮地竖起大拇指:“在城里打地铺也能说得这么拽,牛。”
系统已经笑趴了。
第三十章(标记。
谢镜辞单方面决定,把这个歹毒的霸总alpha归为[最讨厌的人物设定]之最。
因为它真的真的很丢人。
对着乞丐地铺说什么“数百丈的巨型卧房”已经有够离谱,那时站在观星台上生无可恋的谢镜辞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的社会性死亡,才刚刚迈出朝气蓬勃的第一步。
――当她对着孟小汀冷声一笑,语带不屑地开口:“每日总有形形色色的人前来打探我的名姓和情报,有时我会想,如果换上另一张脸,日子会不会过得轻松许多?”
书铺店小二不耐烦地握紧拳头:“这位小姐,你到底填不填借书名册?再不写上名字,我就把这本《清漪诀》放归原位了!”
谢镜辞:……
――当她满面闲适,目光淡然地扫过一沓银钱,很有霸总姿态地轻勾嘴角:“钱再多又有何用,即便坐拥这千万家财,也弥补不了我内心的空洞。”
丧葬铺子的老板娘磕着瓜子:“你面前那堆冥币可不止千万,我铺子里的这些钱,哪怕是最小的面额,每张也有一千万呢。”
谢镜辞:……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白痴非常憨批,生动形象诠释了什么叫“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用自己的社会性死亡,为人民群众带去喜乐与欢笑。
谢镜辞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怀疑,系统这厮在故意玩她。
云京很大,加之各类商铺建筑花样百出,即便仅仅只涉足城中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也能叫人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
谢镜辞仍然惦记着孟小汀的事儿,隔三差五询问她近日以来可有异常,最后一拍脑袋下了结论:“要不你来我家住上几天?”
说这句话时,四人正在云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饭。
孟小汀被一口梅花糕噎住喉咙,咳了好一阵儿才笑着问她:“你今日怎么变得这般殷勤?”
“我昏迷一年,当然很想你啊。”
谢镜辞深谙说谎话不眨眼之法,答得一本正经:“难道你不愿陪陪自己可怜的朋友?”
莫霄阳习惯性砸她场子:“谢小姐!你昏迷之际不是意识尽失,哪怕过了整整一年,也只当是一觉睡醒吗?”
谢镜辞第无数次想要爆锤他脑袋。
“而、而且,最近几天整个云京不都在传,有好几人不明缘由没了意识,陷入怎么都叫不醒的沉眠吗?”
她很快找到另一个合乎情理的新借口,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鼓掌:“近日以来恐有大变,你同我在一起,我能安心一些。”
孟小汀在孟家处境尴尬,倘若有朝一日当真失踪没了音讯,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你也听说啦?”
孟小汀向来对这种怪奇异闻很感兴趣,闻言咧嘴一笑:“其实我闲来无聊,曾经私下调查过这件事――即将同林姨交易的一名老板,就在几天前毫无征兆地睡了过去,到现在仍没醒来。”
莫霄阳好奇:“林姨?”
“是如今的孟家主母,林蕴柔。”
谢镜辞语气淡淡:“孟家从商,自她嫁来,已经跻身入了修真界最富裕的几家大户。要说的话,这位才是孟家真正的主心骨。”
至于孟小汀那位对她从来都不闻不问的爹,充其量算个吉祥物。
“主母?”
怀里抱着剑的少年一个愣神,恍然大悟地望向孟小汀:“就是之前在琳琅坊里,他们声称克扣你每月灵石的那位?”
“没有没有,这全是他们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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