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它说得对,谢小姐并未当众拒绝这桩婚约。

或许……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讨厌他。

裴渡想,谢小姐若是能对他来一场所谓的“强取豪夺”,他一定会高兴到变成一只田螺,一边控制不住地滚来滚去,一边老老实实主动去到她身边。

“这是前天和昨天的两份。我夫人――我每天都会看这玩意儿――啊不是,这份文采斐然、物美廉价的讯刊。”

察觉到身旁一道慢悠悠的目光,谢疏立马换口:“很有意思,真的,你们想来一起看看吗?”

莫霄阳拼命点头,走到谢前辈身旁,看他打开第一份卷轴。

谢镜辞插话:“如果是前天那份,登在榜首的消息,应该是鬼门将开吧?”

“当然,毕竟是五十年一遇的大事,每天都在倒数。”

谢疏生了满脸的凶相,手握《朝闻录》站在身形娇小的云朝颜身旁,像极正在拟订处刑名单的暴君与妖妃。

尤其他还嘿嘿低笑几声,把视线顺势往下移,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让我来看看,第二条是――”

谢疏的笑容僵在嘴角。

谢镜辞心下好奇,和莫霄阳一起探头一望,见到大大咧咧的白纸黑字。

[震惊!堂堂剑尊,竟被妻子做了这种事!]

仅仅看到这个标题,谢镜辞就在心里直呼一声好家伙,等看清接下来的内容,更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谢疏与云朝颜现身极北之地,相传是为寻求灵药,让卧床已久的谢家小姐得以苏醒。

然而谢疏好端端入了客栈,等第二日出现,已是满面淤青。这让我们不由得深思:谢剑尊究竟经历了何种惨绝人寰的对待?

据悉……]

后面的内容谢镜辞没有看完。

因为有股能杀人的寒气直勾勾蹿进她脖子里,旋即耳边传来她爹拼死挣扎的声音:“夫人,这不关我的事!我是清白的!这是谁写出来的东西?掌嘴,打手!”

谢镜辞若有所思地摸下巴:“娘,你真把爹打到满面淤青啦?”

“胡说八道!”

云朝颜气不打一出来:“明明是你爹非要尝试新姿势,还一个不稳摔下去,我不嫌弃他就已经――”

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耳尖倏地浮起一抹浅浅粉色,很快掩嘴轻咳两声:“我早就跟他说过,高阶刀法急不得,还是要慢慢来。”

谢镜辞:“娘,但我爹不是个用剑的吗?你们怎么练刀法练到一块儿去了?”

云朝颜笑得温和:“因为明天早上,我们家要吃掉话最多的那个人,菜名已经定了,叫碳烤镜辞。”

谢镜辞乖乖闭嘴。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从客栈出来,打算进入极北之地的时候,的确有人一直盯着我脸上的淤青瞧。”

谢疏看出夫人不高兴,赶忙斩钉截铁道:“夫人莫要担心,为夫我智高一筹,猜出他定是《朝闻录》的人,因此从极北地出来后,特意给他们老巢写了封信作为解释――你再看昨日的那一份,一定会有转机。”

谢镜辞眼睁睁看着她娘亲瞬间消气,倚在她爹高高壮壮的身子上,眼底浮起再明显不过的崇拜:“阿疏真聪明,果然你对我最好!”

在外面怼天怼地的女魔头,其实常会对谢疏撒娇。

即便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见怪不怪,但她还是打从心底里觉得,这简直是史诗级别让人不忍直视的场面。

谢镜辞默默移开视线。

“我给了他们一笔钱,告诉那帮人,若想弥补过失,必须说些能叫我夫人开心的话,并发售较往日双倍多的量。”

谢疏挠头笑笑,打开手中卷轴:“来,让我们看看,《朝闻录》是如何夸我夫人的!”

纸张被打开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窸窸窣窣的小颗粒滚落在耳膜上,携来隐隐的痒。

饶是裴渡也有些好奇,站在谢镜辞身旁垂下目光。

榜首第一则,仍是鬼域开启的消息。

继续往下,谢疏的笑容再次僵在脸上。

一切都仿佛历史重现,因为他又见到了那个讣告般的标题,一笔一划写着:[二度震惊!堂堂剑尊,竟被妻子做了这种事!]

――写这个东西的家伙有病吧!!!

谢疏头皮发麻,拼命忍住委屈瘪嘴的冲动,继续往下看。

[云朝颜惊觉恶行败露,竟指使谢疏写来一封解释信!

为何是写信,而非亲自前来?究竟是因为伤势太重无法见人,还是说……

写信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云朝颜,而谢疏,已经永远失去了写信、甚至是睁开双眼的权利?

曾经面对诸多问询,谢疏从来都强颜欢笑。

可谁能知道,在他故作坚强的笑颜之下,是多么沉重且浓郁的悲伤;谁又能知道,看上去顶天立地的谢家家主,至死都只是个长不大的弱小男孩。

豪门世家的光环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与龌龊?

谢疏,你还好吗?

你还……活着吗?]

你。还。活。着。吗。

云朝颜:……

谢疏:……

“话说回来。”

云朝颜眯着眼睛笑,伸手拧住道侣右胳膊上的一块肉,没用太大力气,按照顺时针方向轻轻往右旋:“你特意出钱,让他们加印了两倍的量?”

谢疏双目茫然,满面沧桑,随着她的动作,把整个身子按顺时针方向向后扭动,还不忘笑着转头,对他们道:“辞辞,爹娘有事,由你带二位客人前去客房吧。”

他的这个动作看起来莫名其妙,莫霄阳却隐约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只要身体跟着云夫人手拧的角度扭动,当身体与拧动的弧度一模一样,他就不会觉得疼了。

应该是这样……吧。

这分明是熟练得叫人心疼的景象,在鬼域里长大的魔修少年却情不自禁双目发亮。

忽然之间,他竟对今后的探险生出几分莫名的期待。

连正道魁首都如此不落俗套,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真界,果然好不一样啊!

第二十章(谢疏:草。

谢疏的自爆式牺牲为谢镜辞吸引了火力,直到她溜进房间关上灯,都没被爹娘兴师问罪。

只可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第二日一大清早,她就被迫离开被窝,接受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思想教育。

“你说你,重伤不愈这么久,我和你爹都快急疯了,你这丫头倒好,刚醒过来就往外边跑,还去了最危险的鬼域。”

云朝颜拿手敲她脑袋:“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娘,我真的好懊悔,离开家的每一刻,都在情不自禁思念着二老。但当时情况紧急,像您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善解人意的大美人,一定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如果说起谢镜辞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事情,除了刀法,那一定就是`着脸吹她娘的彩虹屁。

她说着一顿,又正色道:“我这不是好端端在这儿吗。而且娘你看,我在鬼域里表现不错的,你听那些魔修夸我,不也是笑得很开心?”

云朝颜继续敲她脑袋。

谢镜辞觉得自己成了个木鱼。

“我之前倒没发觉,你居然对裴渡这么上心,能冒着生命危险前去寻他。”

一旁的谢疏看完热闹,饶有兴致地插话:“果然有猫腻啊,当初订下婚约的时候我就在纳闷,你这丫头怎会那样不假思索地答应。”

婚约这件事,是裴家最先提出来的。

大家族之间的联姻屡见不鲜,向谢家提及婚事的多不胜数,无一例外都被谢镜辞一口回绝。

裴风南与白婉的本意,是想让裴明川和裴钰两个亲生儿子去试一试。

他们本来没抱太多期望,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不了,没想到谢疏欣赏裴渡已久,私下去问女儿时,只道了句:“和裴家小公子试试订婚,你愿不愿意?”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谢镜辞没做多想,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随口应了句:“好啊。”

“我说过很多次,没有猫腻,没有猫腻,真的只是因为觉得他人还不错――”

她解释得焦头烂额,得来对面两人“你编,你接着编,相信算我输”和“女儿终于长大了”的慈祥目光。

谢镜辞就很气。

好在生活中还剩下一些能叫人高兴的事情――

吃完早餐的时候,与她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朋友孟小汀来了。

“呜呜呜辞辞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我有多担心,伤口还疼不疼?记得我是谁吗?没伤到脑子失去记忆吧?”

这是个看多了失忆虐恋话本子的资深受害者。

孟三小姐家教甚严,常年生活在学宫与大宅的两点一线,被养成了朵不谙世事的娇滴滴小白花,甫一见面,便上前将谢镜辞一把抱住,拿脑袋在她脖子里狂蹭。

谢镜辞被蹭得有些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对方倏地仰头,视线慢悠悠环视一圈,最后看向不远处的裴渡:“哦――这位就是裴公子吧?”

孟小汀说罢,又凑到谢镜辞耳边,用自以为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兴奋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辞辞快上!让他在你身下拼命求饶!终于拐回家了我好激动啊!”

白衣少年欲言又止,耳根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谢镜辞醒来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城,前来庆贺之人络绎不绝。

她最讨厌应付这些叫不出称谓的亲戚邻居,干脆对外谎称身体不适、不宜离开卧房,实则带着裴渡、莫霄阳与孟小汀偷偷溜去了玄武厅。

玄武厅,顾名思义是盛放有灵台、能进入玄武境的厅堂。

云京建筑密集,修为较高的修士一旦出手,赔偿费能多到让人上天台;玄武境由神识凝成,一切皆非实物,自然成了最适宜修炼的地方。

“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在金丹期排行榜上,还是你第一、裴公子第二。”

孟小汀心情很好,嘴角止不住地笑:“不少人向他发起挑战,都被打趴下了。”

玄武境的排名采取一对一擂台制,胜者继承两人之间较高的那个名次。

一百名开外的修士们能随意挑选对手,到了一百名以内,就必须逐一去打,一步步往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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