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逐王!
封野尽管年少轻狂,独独军纪从不松懈,第二日天未亮,就悄悄地爬出了温柔乡,快马出城,去巡视大营。
待到他返回驿馆时,燕思空都还未醒来。
封野褪下外服,坐在了床边,含笑凝望着燕思空沉静的睡颜,手指轻柔勾勒着他的面颊。
燕思空羽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蒙地看着封野。
封野勾了一下他的鼻子,柔声道:“可算醒了。”
燕思空睡意未醒,冲他露出一个罕见地憨笑,哑声道:“几时了?”
“都快晌午了。”
“也不早点叫我。”
“叫你做什么。”封野伏下身,亲了亲燕思空的额角,“我见你睡得如此香甜,心里比什么都踏实。”
燕思空抱住了封野的腰:“你去哪儿了?回营了?”
“嗯,早上要巡营,巡完营,我就马上赶回来了。”封野抚摸着燕思空顺滑的发丝,“空儿,你的头发真软。”
“是吗,我倒未在意过。”燕思空突然皱了皱鼻子,“我闻到香味儿了,你带什么回来了?”
封野笑道:“包子,我打听了夔州城内最好吃的包子,便去买了给你,你醒得正是时候,还热乎呢。”
燕思空唇角满含笑意:“太好了,我且尝尝这两湖的包子跟我辽北的有何不同。”
“照我看,这大小就很不同,这里的包子真小,我两口便能吃掉一个。”封野边说,边将他早已叠好的燕思空的衣物拿到床边,眨眼笑道,“要不要为夫为你更衣?”
燕思空一把夺过衣裳,捉狎道:“不劳尊驾了。”他穿上衣服,将头发松松地绾了个髻,随性而慵懒,而后下床洗漱了一番。
封野将包子和白粥小菜一一摆在了桌上,招呼燕思空快来吃。
燕思空用布巾擦干了脸,做到桌前,笑道:“这包子不过辽北的一半大,确实小了些。”
“不知味道如何。”封野递给他一个,“快尝尝。”
燕思空咬了一口,鲜香扑鼻:“嗯,好吃。”
“你喜欢吃包子,我到哪里都去寻好吃的包子给你,好不好?”
燕思空心下一甜:“你知道吗,江南的包子更小,一锭银子大小,塞了满满地鲜肉,一口就能吃掉。”
“还有那么小的包子。”封野向往道,“我真想与你一起去尝尝。”
燕思空微笑不语。
“小时候,我曾说想踏遍大晟江山,你还记得吗?”
燕思空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记得。”不知为何,他愈发抗拒与封野回忆少年时光,也许是因为,那会一遍一遍地逼他回忆已经“死掉”的元思空,并且提醒着他,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惜我见过的风景,也无非大同、京师与这里,倒是你,空儿,你似是去过好多地方呀。”
燕思空低声道:“我那十年,四处流浪罢了。”
“定是吃了不少苦吧。”封野又塞了一个包子到燕思空手里,“放心吧,有我在,以后都不叫你吃苦。”
燕思空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包子:“嗯,好吃。”
封野漫不经心地问道:“上次在你府上碰到的那个人……好像姓刘?也是你在流浪时遇到的吗?”
“嗯,我当时在进京赶考的路上,穷困潦倒,险些饭都吃不上,他接济了我。”
“在哪儿遇到的?”封野又问道。
燕思空警惕了起来,不知封野为何突然问起佘准,但转念又一想,心下立时了然,他笑道:“怎么,你莫非是吃醋了?”
封野挑了挑眉:“你说呢。”
燕思空笑骂道:“你当谁都与你一样有这不正嗜好。”
“我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怎就不正了。”封野痞笑道,“我空儿才貌双绝,不知多少人惦念,我自然有放心不下的时候。”
燕思空踹了他一脚:“别瞎想了,真要说惦念,惦念你的更多,连陛下都对你的亲事上心。”
提到亲事,封野不以为然:“他上心又如何,我爹是不会让他给我安排亲事的,免得为姻亲而受制于人。”
“可你……”燕思空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暗沉,“可你早晚要娶妻吧。”
封野抿了抿唇:“那你呢?”
俩人沉默以对。
他们过去从不谈论此事,便是知晓这事谈不出什么好结果,只会徒增不快,无论是他还是封野,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今日话赶话的,就这么撞上了,俩人顿时都后悔了。
燕思空抬起头:“吃饭吧。”
“无论如何,我不会与你分开。”封野直勾勾地盯着燕思空,眼眸极为犀利。
燕思空回了他一个淡笑,却没有接话。
赵傅义忙于安顿夔州城内的大小事务,提心吊胆了好几日的起义军将领和夔州叛变旧部,终于放下心来,开始敢在城内活动。
杨畏期迫不及待地上门拜访燕思空,态度与当初燕思空为使时截然不同,甚至反给燕思空送了大礼。
燕思空笑脸相迎,虚与委蛇,他知道杨畏期心中不安,想要探他的口风,他也尽力安抚,眼下他们还需要这些人老老实实地待在城中。
赵傅义名燕思空拟了一封公函给梁王,大致内容为夔州已降,劝梁王伏法,圣上仁慈,可保他后半生衣食无忧云云。这劝降虽然毫无用处,但却必须得做,以彰显皇帝的宽厚仁爱,毕竟他们要对付的,是皇上的亲兄弟,勿谓言之不预,而后动干戈,才不至让天下人诟病皇上冷酷,不顾念手足之情。
这封公函自然是石沉大海,梁王此时疯狂地招兵,以荆州要塞阻拦平叛军,听说还想拉上距他不远的赵王一起谋反,若当真被他攒足了兵马,他们根本无力阻止其南下。
一面是易守难攻的荆州城,一面是迟迟不到的粮草,形势之危机,令人寝食难安,当然,这样机密的军情底下的将士是不会知道的。
短短几日,赵傅义已经愁得瘦了一圈,燕思空心中也一样着急,但寻思数日,暂无万全之策,打仗没有粮,什么都是白扯。
眼下他们都在等待混入荆州的奸细传回线报,来预测梁王下一步的举动。
几日后,奸细果真传回了线报,却非梁王的兵马、粮秣情况,而是自己的人头。
赵傅义脸色铁青,将自己关在屋内,一日没见人,直到晚间,才将梁广、封野、燕思空和自己的亲信将领召集到一起。
燕思空心中有些忐忑,他察觉到赵傅义想动了,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谋略。
封野倒是乐观许多,开门见山地问道:“可是粮草有消息了?”
赵傅义点点头:“粮草还有几日就能到了,但也只够一月吃食,加上夔州屯粮,若我们两个月拿不下荆州,就只能退兵。”
屋内没人吭声。
难怪盼了许久的粮草要到了,赵傅义脸上却没几分喜色。
梁广叹道:“两个月……荆州粮草充足,守上两年都不成问题。”
“这荆州围不得,攻城又必然损伤惨重,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梁王扬帆南下吗?”孙凤不服气地说道。
赵傅义揉了揉太阳穴:“我不远千里前来,不想半途而废,粮草耗尽之前,我无论如何要试一试。”
“将军切莫冲动。”梁广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还不如退军。”
封野道:“行军打仗,变数极多,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不可为,我更相信事在人为,若就此退军,不但辜负圣望,也将陷江南百姓于水火。”
燕思空却是认同梁广的:“下官以为,梁大人言之有理,将士性命不可儿戏,攻城胜算太低,万不可草率。”
孙凤哼道:““还有什么比无作为胜算更低的。”
“非也,李牧隐忍十年,一战定乾坤,这十年在外人看来也是无作为,有时无作为才是大作为,胜负不可期于近前。”燕思空拱手道,“下官并非劝将军退军,而是望将军存蓄实力,不要妄动。”
封野又反驳道:“燕大人太过保守了,兵法之法,过于理想,实际上真正能做到‘先胜后战’的少之又少,难道所有将领都看似打不过就不打了?军情变幻无穷,有时成胜之机,就在刹那之间,不上战场,永远抓不住它,这点魄力都没有,志气上就已处敌下风了。”
两方各有理据,争辩了起来,赵傅义是武将出身,心里是向战的,但见梁广和燕思空都不主战,不免也犹豫。
于是争辩许久,仍是未能有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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