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溪眉眼一低,抿唇想了片刻,柔声回答:“回大人的话,并不认识。”
“如此场合,岂容你胡言狡辩!”此话一出,陈永春便忍不住出声道:“三日前在月茗轩,你可承认曾与我儿发生过争执!”
蔺溪整个人一颤,好似受了惊吓般抖了抖,低声道:“陈大人,我确实不认识陈健是何人,但当日我在月茗轩听戏时,是曾遇到过一个相貌......”
不过其内脏肿大充血,有少量毒素沉积,毒未达体表,尚未辨出是何物所致,加之常人若不借助外力,是不可能以双手将自己勒死,因此有不排除有人在他晕厥后,将其勒死,刻意制造出自缢现场。
派去陈府勘验现场的衙役还未回来,此次主审案件的大理寺卿吕博渊,只能在看完验尸结果后,清了清嗓子,先问蔺溪:“你可认识陈健?”
她顿了顿,看一眼陈永春难看的脸色,又害怕地移开:“......与您相似的登徒子,他,他言辞举动轻浮......还说就算是玩死我,以他的家世背景,我爹也不敢拿他怎样。”
说着话,蔺溪便红了眼眶:“我的丫鬟如意护着我,却被他扇了一巴掌,我当时很害怕,怕再也见不到爹爹。正是危难之际,幸得江公子出手相救,小女才能逃过一劫。
堂中间是一个中年人,一身赭褐色暗纹长袍包裹着精瘦的身躯,吊梢眼,大粗眉,一瞧便知是陈健的父亲陈永春。
蔺溪和江绥到了没多久,仵作便将陈健的尸首初步检查完毕,呈交了陈词。
验尸结果显示,陈健体表布满钝伤,从淤血退散程度来看,应当是三到五日前以棍棒之物击打所致。喉间缢形明显,与掌心两条绳状伤痕吻合,下.身有明显的失禁和泄.身痕迹,死因却系自缢窒息而亡。
同样的红衣墨发,金玉簪。
江绥精致的眉目间,依旧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闲庭信步而来,懒散得像是被人请去听戏般,半点瞧不出紧张亦或是害怕。
三人为虎,眼瞧着舆论越发过分,皇上终于下令,将陈健一案移交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会审,严命务必查明真相,律法不会包庇任何人。
因此,午后的刑部大堂外,变得尤为热闹。此案波及较广,刑部便主张公开审案,百姓可在外观审,以视公平公正。
加之有心人引导,不过顷刻间,原本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陈健就成了人们口中可怜的受害者,言论风向很快就几乎将蔺溪和江绥定了罪。
武安侯的暴脾气和护短,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想来江绥也有遗传,不过是仗着家大势大,即便目无法纪,做出歹事也无人敢过问。而蔺尚书父女,平日里名声又极好,陈大人要不是走投无路,何以会不顾脸面做出此举。
陈永春大张旗鼓带着人到阙门前击登闻鼓,又在肺石上立了半日呈冤的消息,早已在长安城中传得是沸沸扬扬。
蔺溪被衙役带到刑部时,恰巧在门口遇到了江绥,他带着衙役走在最前方。
看见蔺溪,他眸光闪了闪,抬手并起两指一扬,勉强算是打了个招呼。
堂上三法司已经坐在匾额下摆着的公案前,而扬言要来砍死陈永春的武安侯江崇义和蔺清安则安安静静地各站一边,阵仗颇为浩大。
蔺溪脚步一顿,不其然就想起昨夜那个梦来,好歹也是有叫一声三爷的交情在,她略微颔首算是回了一礼,才随着衙役缓步入了刑部大堂。
美人如画,似火般灼眼,着实赏心悦目,皆是艳至妖娆的两人聚在一起后,这种令人上头的冲击感,倒是叫围观的人群静了一息。
传言愈演愈烈,他们好像都忘了。
他们口中“纵子行凶”的武安侯曾为大齐打下多少胜仗,“沽名钓誉”的蔺清安又为这盛世立下多少功劳。
今日会审之前,我未出来说明情况,一则是因此事传出去终究不太光彩,二则也因不知道那人便是陈大人家的公子。”
她声音轻柔婉转,连哽咽中都含着浓浓的委屈,便是抬手擦拭眼角,优雅的姿态也如画般美妙。
眉间轻蹙,目光凄然,身姿又孱弱,如此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即便是语焉不详,也足够在瞬间拉回不少同情。
这也要拜陈健往日名声所赐,当蔺溪将自己放到比陈永春更为弱者的位置,没了当时的群情激昂,两相一较,她便轻而易举破了陈永春的局。
吕博渊边听边思索着,说实话,他也不太相信陈健是蔺溪和江绥合谋害死的。陈健仗着家世在月茗轩意图不轨,二人冲动之下是有可能激化矛盾,将人打死的。
但案发是在三日后,陈健也并非因伤致命,毒从何来?他又为何呈现出自缢的状态?眼下可以说是证据全无,单凭陈永春一人之词,着实难办。
蔺溪接着道:“此番争执确实是因我而起,若因此连累了江公子,大人便将罪名算到我一人头上吧!”
“陈大人见谅。”蔺清安拱了拱手,抽着鼻子及时补充道:“并非小女狡辩不识得陈公子,实乃因我教女无方,打小便让她养刁了眼睛,丑陋的东西她都不太记得住。”
父女两一唱一和,气得陈永春险些乱了阵脚,他看着蔺溪道:“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旁边的武安侯“呸”一声吐了出来,满脸鄙夷地看着陈永春:“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陈健他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打不过我儿,在回去三天后,不知道因为什么死了,你就着急忙慌将罪名推到人家身上,你还要不要脸。”
陈永春嘴角深陷,憋了好一会才说:“事已至此,我也不怕丢脸了,我儿虽看似狂妄,但实则胆气极弱,回府后的这几日都是提心吊胆,夜夜难寐,这般性子是绝无可能有勇气自尽的!”
“那指不定是你下毒杀了你儿呢?谁知道这三日发生过什么。”
“谁下的毒谁心里有数!你这般赤口白舌诬赖于我,只怕是急着为某人脱罪吧。”
吕博渊皱了皱眉,将惊堂木一拍:“两位大人慎言,案件有无定夺,还是等审完再议!”
陈永春抬眼看向江绥,又转向坐在左边的刑部尚书,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才道:“几位大人明鉴,我虽痛失爱子,但也不会如武安侯那般口不择言随意牵扯旁人。我儿回府失神之状,并非我胡编乱造,还请大人允我一言。”
吕博渊还未开口,便见旁边的刑部尚书摆了摆手。
在陈永春的示意下,一直跪在角落的陈家小厮膝行过来,颤颤悠悠地开口:“见过几位大人。”
刑部尚书敲了敲桌案:“将你所知细细道来。”
“是,大人!”小厮将头埋在地上,跟剥豆子似地飞快道:“三日前少爷带着满身伤痕回府后,就变得很是怕黑,每每一丁点轻微的动静,都能将他吓到缩起来。
少爷整夜整夜睡不着,光线稍微暗点,就会胡言乱语,道是房间内有厉鬼来寻,折腾了一夜在白日里睡着后,也会在睡梦中将自己掐醒。”
蔺溪瞟了一眼堂下跪着的小厮,掐着指甲弹了弹。
她有些疑惑,陈健这弱到极点的心理防线,是怎么有胆子虐杀十余名少女的?
“掐醒?”武安侯撇了撇嘴角:“那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他就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你!”陈永春瞪他一眼,接着对刑部尚书道:“这说明,三日前江公子和蔺小姐对我儿非人的折磨,必然给他心里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伤,刺激过大,已出现癔症之兆。
且我陈家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何来厉鬼一说,因此我有理由怀疑,在当日我儿便被人下了药,所以才会中毒产生幻象,至于是何人下的毒手,那便定是与他二人有关。”
蔺尚书闻言,不着痕迹与武安侯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笃定。陈永春这话,转得极其生硬,他死咬着江绥和蔺溪不放,唯一的可能就是借此案拖延时间,搅黄了这门亲事。
是他知道了什么,还是有人示意而为?
倒是吕博渊思忖片刻后,朝江绥看去,开口问道:“方才蔺溪所言是否属实,你二人可是将陈健殴打致重伤?”
江绥从蔺溪身上收回视线,非常随便地行了个礼,说:“有一点不实。”
满堂哗然,人群开始小声议论的时候,江绥才接着道:“您觉得我是路见不平出手相救的人吗?”
吕博渊顿了顿,世所周知江绥性子乖戾,确实不像是。
江绥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我打他,只是因为他长得太丑,还下流,脏了我的眼而已。”
鼓司外看热闹的人群聚集,他深谙舆论大多数时候都是偏向弱者的道理,将姿态放得极低,做足了一副年迈老父痛失爱子却无能为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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