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老太太宁愿带进棺材里也不说的那个秘密,肖仁还是放下了手。
既然如此,那就再找其他方法!
肖仁转身,出门。
……
肖仁去楼上以后,厨房里的唐西也不再是之前那副闹脾气的模样,变得一脸漠然。
但那双眼睛里,却不再是以前那样冷冷淡淡,隐隐有些复杂的神采。
唐西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第一次杀掉和自己一起比赛的外门弟子以后,她的同门之情、同辈之情就抹消了。唯一感情比较深的,就是自己的师傅……不,或许还有几个混血儿。
可惜都死了。
那些混血儿同胞对她死心塌地,因为她是他们报仇的希望,除了她,他们再无选择,她是他们唯一的一根稻草了。
唐西和其他混血去寻找那个实验的资料的事情被千面魔发现了,师傅好像早就知道她的想法,但并没有怎么着她,只是那些一起参与的混血儿全被他杀了,唯有她活了下来——以千面魔的徒弟,随师剿杀唐门叛徒的名义活了下来。
千面魔为什么没杀她,为什么没把这事说出去,唐西也不清楚。
但不管师傅为什么帮她隐瞒,唐西始终对唐门有恨,大概她继承了唐门的血统后,也继承了唐门人的凉薄吧。
可是师傅不一样。
她的记忆里,师傅很严厉,但对她一直很好。
他不怎么喜欢说话,但经常默默地关心她,寡言少语,却很温馨。
也是他,让她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感情叫做爱。
其实她一直以为师傅是自己的父亲,哪怕后来知道自己是个混血实验产物,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唐门很注重血脉延续,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想要延续。
但后来她偷偷用师傅的基因和自己的对比了一下,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真的很不理解啊,竟然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么好,明明是个杀手。
她的显命蛊其实就在师傅手里,师傅死后又到了一个长老手里。
师傅死之前对她嘱咐了很多事,但唯独没有把她的显命蛊给她。
她明白为什么——生于唐门,身不由己。
师傅并不是想让她留在唐门,而是就算把显命蛊给了她,她也逃不掉。
所以与其为了短暂的自由死去,不如活着,也只能活着……
唐西躺在地上,套着塑料袋的脑袋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她看着有些发黄的石灰粉天花板,眼圈发热,视线有些模糊。
“师傅,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抗衡唐门的人,他给我解了蛊,他知道唐门的很多事,他只是一个地煞,却打败了我这个天罡,他跟我合作了……”
“师傅,西西终于要自由了,你看到了吗……”
……
……
肖仁从齐老太房间出来以后,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下了楼。
他拿起脖子上的铜哨吹响,带着一丝内气催动,让那人类无法听闻的哨音远远的传出。
过了许久,几条小绿蛇出现在黑黄色的大地上,远远地S型朝肖仁爬了过来。
待它们来到肖仁脚下,昂着小脑袋看着这个“新主人”,黑溜溜的小眼一瞬不瞬,看上去像是认真听课的小孩子,想必没人能想象到坊城市那恐怖的蛇潮就是这几个小家伙搞出来的。
肖仁给它们下了新的命令,让蛇群遍布到整个坊城市,同时也别扰乱人们正常的生活,可以慢慢来。
之前的蛇潮事件,让肖仁怀念起了小白来,要是小白在,完全可以把子代散布到坊城市各个地方,他也不至于那么睁眼瞎。
现在虽然没法把小白找来,但唐门送给他的宠物大礼包却能用,靠着这些蛇群,监视坊城市所有人做不到,但监视所有草丛、树林、道路,基本没问题。
而且野兽的危险感知要比麻木的子代强得多,这些蛇比子代更容易发现觉醒者的存在。
布置好了之后,肖仁就让它们各自找地方去干活了,等这张蛇网监控布置好了,只要他还在坊城市,随时随地都可以收到情报。
回到楼上,肖仁一进门就看到唐西的感电力光圈有点震颤,脚步顿了一下,又抬脚走了进去。
肖仁并没有收声,所以他进来时唐西也听到了声音,纷纷杂杂的思绪立刻被丢到了心底,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肖仁看着那突然变得异常稳定的光圈,觉得有趣。
唐门人有点像机器,感情波动很少,也许脸上看上去又气又怒,但心里却半点也没激动起来,冷静,克制,才是他们的正常状态。
他们可以自如的收拢感情,但放开感情就有点难了,他们很少产生感情。
一般感情丰富,都见阎王了。
感情会影响任务,这个别说是唐门了,任何一个有暗杀和潜伏性质的组织都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克制自己的感情,也是唐门训练的一部分。
但有时候,克制着克制着,它就生不出来了。
尤其是唐西,别的唐门人回了门派也许还能松口气,露一点感情,但她不能,她对唐门无爱,只有恨,那里处处都是她的敌人,而对敌人,是绝对不能暴露真情实感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刚才竟然出现感情波动了?
肖仁一脸居心不良的笑,晃悠到了厨房门口,抻了一头,就见少女还是直挺挺的躺在硬硬的水泥地上。
肖仁啧了一声,走了出来。
蹲在她身边,笑嘻嘻道:“小姐姐这是跟我达成合作,心情激动了?哎呀,我果然是个招人喜欢的人啊!”
唐西在塑料袋下扫了他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肖仁叹了口气,拍拍她脑袋,在她不满的目光中,悠悠的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解脱,自由。可是,有时候解脱并不是你可以从一个地脱离出来,自由也不是以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要知道,比起身体的解脱,更重要的是心灵的解脱,只有你的心从一个牢笼里出来了,那么你才是真的自由了。
只要你没有伤害我这边的人的意思,这里你可以当做一个歇歇脚的地方,让自己暂时放松一下。”
说完之后,肖仁就离开了厨房。
唐西默然许久,幽幽一叹:果然,好想当个普通人啊。
肖仁没能消停多久,中午的时候夜凌天就打过了电话来。
接起电话的时候,肖仁还有点意外:“咦,抢救过来了?”
夜凌天:“……”他只是昏迷好吗,说的跟他垂死似的。
“嗯。”夜凌天淡淡的应了一声,突然道:“听他们说你那边出现了只大青蛙,还有什么远古通天柱?”
肖仁一听他语气就知道不好,一般大事之后,夜凌天第一时间是关心属下受没受伤,而不是一上来就是质问,嗯,就是质问,满是浓浓的怀疑意味。
肖仁立刻老老实实承认错误:“通天柱的事,是我的错,当时忙着除草……啊不是,为了把为祸一方的妖植收服,我和它苦战良久,好不容易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然而斗法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头,柱子升的太高了,精神力也正好没了,你说这事也是巧了,我真不是故意在上面蹲了一天的!”
夜凌天冷哼了一声,也没再追究这件事,土系异能者并不算特别罕见,肖仁这件事最多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有点招惹目光,但在江湖人看来不过就是个厉害点的土系异能者而已。
“那青蛙呢?听说那个青蛙好几百米大,怎么回事?”
肖仁装傻充楞道:“咦?那个青蛙不是幻觉吗?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青蛙。”
夜凌天面无表情道:“我们去查过,青蛙经过的地方,留下过巨大的脚印。”
“留下脚印?难道还真的是真的?”
夜凌天沉默了一下,感觉跟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实话来,虽然他口口声声否认那只怪蛙和他的联系,但想到对方那变成巨人的能力,总觉得那大蛤蟆会跟他有点联系。
想了想,他还是换了个话题:“这几天坊城市接连出现怪事,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你最近最好先别出门来。”
肖仁忙道:“没问题。”本来我也不想出去。
他也知道,最好是先过了这段时期再说,现在舆论正甚嚣尘上,就算404大神再怎么厉害,天天惹大新闻它也忙不过来。
“听说你抓了个唐门刺客?”夜凌天突然说起来这件事。
肖仁也没否认:“没错,但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她难道体内没有蛊虫?”
肖仁顿了顿,承认道:“嗯,没错。”
这一次,夜凌天终究没想王伟康那次一样好说话,他问道:“为什么,她对龙门来说更有用,而且……她是个杀手。”
后一句的潜台词是:她有案底,倒不是有她杀人的证据,但只论她是从唐门出来的,就足够先收押了,就像恐怖组织的人,有没有杀人,都得先看管一段时间。
王伟康也有案底,但……这家伙没什么大用啊,唐西不一样,夜凌天听曾云芝他们说,这人可能是个天罡,那掌握的信息就太多了。
肖仁想了想,觉得说一半,留一半:“是她自己不想去的,你也知道他们这些杀手最忌讳的就是碰到官家,而且……她将来不想被打扰,所以,她可以帮忙,但不会去龙门,不然,她也不同意说出任何信息。”
“将来不想被打扰……”夜凌天愣了一下,有点理解不能:“只要唐门在,她什么时候能不被打扰。”
“所以我们商量着先把唐门灭了……啊不对,让他们从良!”肖仁义正言辞道。
夜凌天嘴角抽了抽,让唐门从良?这话别说他不信,唐僧都不信!
“你们怎么灭?就靠你俩?别胡闹,赶紧把她交出来!”
肖仁想了想,决定还是妥协一些:“你要是不放心,其实有些情报我得知以后,可以先给你透露一下,你可以先派人盯住那些人,若是我们拿不下来,也不至于让他们跑了不是?再说我也是龙门的一员,让别人去跟让我去不都一样嘛!”
夜凌天心想:这能一样吗!人家别人执行任务,那是悄莫兮兮,结束了普通人都不知道,你呢?你来上一次任务,简直就跟复联入侵地球似的!
夜凌天刚要反驳,肖仁又道:“唉,我说你别这么死板啊,咱龙门本来就跟六扇门似的,底子就是江湖人,管的也是江湖事,怎么都绕不开江湖二字,这警方还有线人一说呢,你就相信人家一次吧,好不容易唐门能来个投诚的呢!”
“……”不,我是不相信你。
想了一会儿,夜凌天还是认可了:“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别再闹出什么大新闻,还有,若不是十拿九稳,必须联系分部请求支援!”
他倒不是怕肖仁出什么事,这货觉醒以来,出事的都是别人。
他怕的是,把好不容易得来的线人给折了。
肖仁立刻开心:“哎呀,你看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我是谁,我,肖无敌!谁能伤得了我!”
夜凌天:不,我怕你把线人给伤了。
之后两人又详细商量了一下,怎么不声不响的把唐门分布在各地的暗探除掉,肖仁也清楚,不借助龙门的力量,想把那些探子全拔除太难了,尤其是还要做的滴水不漏,不能让唐门发现他们的情报已经泄露了。
两人商量出个大概,肖仁又去找了一下唐西,跟她实话实话。
唐西考虑了许久,同意了这个方案,毕竟那些分部在各地的暗探,只靠她一个人,几年都除不干净。
但她还是坚持不跟龙门联系,一切情报都只告诉肖仁,然后告不告诉龙门随他,她主要的要求,就是唐门的内门,必须由他们二人亲手剿灭!
肖仁其实很想告诉她,她那点情报告不告诉自己都无所谓,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还是留点底牌吧。
有时候让人以为自己弱一点,比强一点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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