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男人的腰能伸能屈,视人的身份而异;有很多男人的谦恭表现在说话中,有一种男人的谦恭表现在腰上。谢乃文属于后一种人。他推开胡利衡办公室的门时,手中早已握了一包三五牌香烟,其中一根已经是半截露在外面。他面露笑容,哈腰一边同各位领导打招呼,一边三步并做两步奔到胡利衡面前把那支露出半截的烟敬给他,又转身一根一根地敬给副总经理。
“嗬,你小子到底是做出口生意的,抽上洋烟了。”贾为民把烟举在鼻子下嗅着烟丝的味儿。
谢乃文正哈腰摁着打火机给胡利衡点烟。听他这么一说,又忙凑到他面前,一边给他点烟一边谦恭地说:“哪里,哪里,这是特地孝敬各位领导的。”其他几个人等不及,已经自己点燃过起烟瘾。谢乃文这才给自己点着一支,将烟盒和打火机拿在手里站着,对胡利衡寒暄道:“胡总,我来迟了,没喝上你的庆祝酒。”
胡利衡没有忘记就职那天谢乃文没有参加,讥讽道:“有啥庆祝的,我刚上任,你就飞走了,这么讨厌我啊。”
谢乃文双眼在眼镜片后闪了几下,腰部柔软地弯下,陪着笑脸道:“哎哟,我哪敢啊,实在是那天约了客户,走得太急,到天津后也直后悔,罪过罪过。”
“那你也不给我打电话,好大的架子。”胡利衡贼亮的眼睛望着面前这个貌似谦恭、实则滑头滑脑的年轻人。
谢乃文忙迭声道:“打了打了,问了朱婕才知道你去开会。这样吧。今晚我请客,庆祝胡经理高升,算我将功补过吧。各位经理给我个面子哦。”
“行,大家都去聚一聚。”胡利衡解了心里的结,对谢乃文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坐吧,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啊?”看着谢乃文坐定,他说:“这次叫你回来,主要是一呢想听听你那儿的情况;二呢是请你参加职工代表大会。你先谈谈出口部的情况。”
“是!”谢乃文应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看着,一条一条地汇报起来:“我那里对内是公司的出口部,主要开展外贸业务;对外挂的是天津办事处的牌子。我的任务是筹建。目前已经买了两套房子,一套做办公室用,一套是做客房,安置了20个床位,已经全部装修完毕,很漂亮,就是请各位经理前去视察验收……下一步工作如何开展呢?有两个问题需要领导定夺。一是人员问题,希望公司多派些人过去协助我工作;二是经营问题,办事处是不允许搞经营的,只有在当地设立有限责任公司才可以经营出口业务。怎么办请领导定夺。”
胡利衡心中翻腾起来,他在广州工作过,深知设立办事处的利弊。
谢乃文见众人又陷入心理区域活动,想缓和一下气氛,起身给大伙儿敬上一支烟。烟不愧是男人圈内的调节剂,一抽,情绪就会松弛开来。胡利衡喷完第一口烟,侧身架起二郎腿对贾为民说:“这小子故事多,一来就给咱们出难题。”
“可你是吗,这小子变洋了,烟抽洋了,心没洋吧。”贾为民说,大伙儿都笑起来。
谢乃文不慌不忙地说:“哪敢啊,心是永远向着党的,多汇报多请示。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那里坐阵啊。”
胡利衡轻松地说:“问题都交给党了,咋能不相信。咱们就议一议,看怎么解决?”
张铁军先发言道:“设公司好,房子设备都有了。只是个挂牌子的问题。”
王振忠说:“是啊,口岸的经营环境好,可以和客户直接打交道,有利于竞争。内地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我们需要开展外贸业务。”
魏星良想得很周到:“设公司好,得派个副总过去常驻,还需要有经验、素质好的业务员和会计。”
程思军想着他主管的加工厂,提议道:“一般人员就从基层调吧!可以缓解一下基层的压力。”
何斌说:“我赞成,基层受国内经济市场竞争影响,压力太大,人员应该分流。”
胡利衡见贾为民还没有表态,就问道:“书记的意见呢?”
贾为民早已胸有成竹,眨巴眨巴小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一,我同意设公司,那边信息广,客户多,生意好做;二、经营招待所这个思路很好,可以稳定收入,我算了一下,每天至少可以收3万元,消化15个基层员工是没有问题的;三、所有派过去的人工资奖金自负盈亏,你们看行不行?”
“我同意。”胡利衡表态,其他人自然也不表示反对。胡利衡说:“那么这二个问题就这样决定,小谢把需要的人列个单子,请人事科和老程定人,一定要选素质好的人。”
“是!”小谢应道,趁他们心情放松的机会,他又冒出一个问题:“胡总、贾书记、各位经理,设公司需要开办费,公司还得给拨点啊。”
大伙儿笑了,魏星良说:“你咋又出故事呢,前任经理不是给你借了10万元吗?”
“花完了,那边开销大,没有一定的资金周转不开啊。”
“这个嘛――”胡利衡沉吟着说:“等我跟财务商量一下再说。”
“是!”谢乃文又应道。原先,他极担心胡利衡给自己穿小鞋,挑个毛病不允许他回天津,所以刚进来时陪了十二分的小心,说的话都是字字斟酌过的。现在这种担心已经烟消云散。他吁了口气,心想:我这天津分公司总经理的位子保住了。
谢乃文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带着狡黠的笑容同胡利衡等人周旋,他的谈话令胡利衡等人轻松、愉快而且充满新的希望。
贾为民原本僵硬的大脑似乎被谢乃文带来的消息激活,他突然想到:“我看光在天津设公司是不够的,按照这个思路,我看可以在广州或者深圳再设一个。”
胡利衡一听,真是惊喜万分,心道:我的好书记啊,你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忙道:“是啊,我在广州的时候已经打下一定的基础,可以重新运做。”
魏星良也赞道:“是啊,他钱书铭能撤消办事处,我们何不建分公司?多好的机会啊。”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在广州设分公司的事:人员、投资、业务……都如天津设分公司一样定了下来。胡利衡说:“广州的基础是我打的,那边的业务还是由我主管吧!”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不同意吗,只有表态:“同意。”
朱婕夹在八个男人中间,记着他们的议事,听着他们闲聊,被他们的烟熏着,看着表针一点一点想下午6:00挪动。她知道胡利衡和他的副手们等待的是谢乃文为他们安排的酒席,等待的是用满桌的海鲜抚慰他们的肠子,用满瓶的洋酒滋润他们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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