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为了写剧本,我专门在北京胡同的大杂院租了间平房住。说是体验生活纯属唱高调,主要是重温一下儿老北京市井的气氛。
我们院儿住着两位吃低保的大哥,一位四十多岁,一位才二十多岁。低保就是最低生活保障,一个月多少钱我不知道,反正吃饭穿衣够了,上歌厅、泡酒吧甭想。
就算一分钱不用花,吃低保的人也不去歌厅、酒吧。一是感觉闹得慌,二是觉着同样的酒水一下儿贵了好多倍,那不是挨宰吗?他们管这种行为叫大头。还不如上门口儿的小卖部买瓶凉啤酒,站电线杆子底下一边闲聊,一边对着瓶儿吹那。
吃低保的人不用上班,所以有的是时间闲聊。您别看没工作,他们绝对不会自卑,胡同里也没人小瞧他们,倒是有很多人羡慕他们活得滋润,为自己没有资格吃低保而遗憾。
吃低保的人很多不全指着低保,家里本来有两间大房,租出去了,自己租一间小房子住,每个月还能收点儿房租。他们大多没有儿女和老人的拖累,一个人或两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他们住的地方大都在市中心,您周末才能忍受着堵车的痛苦去一趟的地方,人家吃饱了就能去溜达溜达。
他们没有生活负担,也没有奢望,每天三顿饭、两个倒儿足矣。他们也有理想,那就是赶上拆迁,就地上楼分个大单元,再分它几百万。
他们看病有医保,自己掏不了多少钱。真正需要花个几十万的病,他们认为也没必要浪费钱了,自生自灭,索性连医院都不去了,省下钱来买点儿肉吃。
我没事儿喜欢去寺院待两天。跟师父聊聊天儿,早晚听听诵经的声音,心情格外的宁静。我也跟着师父学习佛法,但我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佛门弟子。我会忍不住喝顿大酒,我也没能放下生死、名利。
不过我会认真地学习佛经,我喜欢禅宗的思想。不执着于有,也不执着于没有,世间一切都是空的,包括自己的肉体。什么负担都没有,这人活得多轻松,多自在呀?
但是我没法儿出家。第一我有痛风,盘不了腿。僧人不见得非能盘腿,但是不能盘腿的僧人肯定不是合格的僧人。您看虚云长老,一百二十岁的时候还能打坐那。如果早晚课的时候哪位师父坐在小板凳上,您看着也不够庄严啊。
一般寺院都比较偏,我离不开市井。出去旅游,我对于野外景点没什么兴趣,我喜欢老城区的建筑、街道、行人、商店、小吃……
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我放不下单口相声,放不下影视表演,出了家再上台说单口相声,佛教协会肯定给我开除了。
所以我不是出家的材料。大隐隐于朝,朝廷肯定没我待的地方。那就做个中隐吧,中隐隐于市,我就在胡同里找个小院儿隐着吧。
什么堵车、汽油涨价、停车位、车脾气、养车,全都跟我无关,我骑电瓶车。
股票爱涨不涨那,我没钱倒腾那玩意儿。
还房贷?用不着,我住房管局的房,一个月一百来块钱儿房租,我找个茬儿还就不给他。有本事你把我轰出去,借你俩胆儿!连你们房管局那块地儿,过去都是我姥姥家的!
话是这么说,真让我吃低保行吗?不行!因为我已经是有车有房的人了,再让我回去住小平房骑电瓶车,我接受不了。我没那么高的修行。
所以我还有一个理想,严格说是梦想,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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