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发亮,许愿转动干涩的眼珠从窗帘缝看了出去,她睁了一夜的眼。
耳边是他沉沉的呼吸。他昨天回来按理该倒时差的,却因为她的事忙到飞起,昨晚后半夜他就再也熬不住了。
许愿凑过去,轻柔地吻一一落在他面颊上。她坐起来,腰上还搭着他的手臂。
侧身从他那边把烟和打火机拿过来,把银白色铁质感的小盒子也拿过来。学着他的样子,抽了根烟出来,烟尾在白色粉末里轻轻旋转一圈,缩回小盒,点燃了香烟。
吸的第一口就是一股冰凉的薄荷清香随着烟雾进入肺里,像深冬里冰雪的味道,可惜南城的冬天不下雪。
烟在肺里过了一圈慢悠悠呼出。
不自觉抽得很慢。甚至最后一半她没有再抽了,可烟在自燃着,把她想拖到天荒地老的时间缩减几万年,下一刻就燃到了滤嘴边。
烟灰颤颤巍巍竖着,最终啪一下,落了下去。
看着那片落在灰色被单上的烟灰,她最终扔了烟蒂,抖了抖烟灰,再看他几眼,片刻后起身进了洗手间。
将一切都弄好,她找来袋子,将这段时间带来公寓的东西全部收起来,放在玄关。
最终还是忍不住进了卧室,握了握他大手,轻声道别:“明望,再见了。”
这一生冗长,时光破碎而艰难,我曾拥有过你,便没什么遗憾了。
感谢你陪我一程,我的少年和爱人。
山高水远,三生有幸。
今后,望日日顺遂。
她在晨光中离开,走得悄无声息。
明望一觉睡醒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习惯性往旁边伸手一捞,捞了个空。
他迷迷糊糊睁眼,枕边人已不在身边,摸过手机看一眼时间,他起床洗漱。
擦着头发到客厅,四处看了一眼,进卧室拿起手机,微信上没给他留言,也没说要去干什么。
他在沙发上坐下,给她打了个电话,直到话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他才放下电话,又给她发了几条信息,安静在客厅等了片刻后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将车开去她店那边,店面冷清,大大的封条还贴在上面,看来是没回这里。
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看着微信上一连串的工作信息,最终还是回了公司,是他自己的公司。
而明氏集团里,一团暴风雨正在等着他。
明老爷子这次是下定决心,用任何手段也要逼着明望与温家定亲。
在圈子里,两家要结亲的信息也在渐渐传开。
他容不得明望继续忤逆他了。
明望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他没再管明氏集团如何,将全部精力投在和徐是钰、陆华谦合伙的ku科技公司上,着手推广各个领域内的新ai智能系统。
同时取消下半年在明氏集团旗下五星酒店的所有新ai智能系统的更新。
这也是八月份时,他过早将ai智能系统投入酒店的原因之一——能有更好的资本来选择他的人生大事。
明氏旗下的五星酒店是明老爷子那个时候就创下的,随着近年来各种民宿、情趣酒店、快捷酒店的崛起,老牌酒店在社会上越发竞争不过,业绩每年下降。
下半年明望在酒店里投入ai智能系统,高科技带来的新鲜感和便捷、跟风,使得酒店在短短时间内被盘活起来。
但他也只在南城的酒店下投,系统二十多天就更新一次,机器人的储备程序里更是紧跟当下的潮流,对各方面的服务力求顾客满意。
明望退出明氏集团的所有执行和管理,一口气停了旗下的系统更新,转而和其他酒店合作起来。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有合作对于新公司来说都是不亏的。
而且新ai智能系统的应用范围可不仅仅在酒店方面,还有徐家的汽车产业也是广泛投入的。
反而是明氏集团酒店,不过短短几天就接到大量投诉。网上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摸混搅乱的网友还怂恿大家,要跟着转其他有ai智能系统的酒店,极大范围的影响到了酒店声誉和业绩。
明老爷子眼睁睁看着心血在明望手里被一点点毁去,也被他的釜底抽薪气了个倒仰。
为此,温雅几次约明望,想和他好好谈谈,明望没时间理。
因为在此期间,ku科技公司将要在美国纽交所上市。
临近年关,他和徐是钰还有陆华谦一起飞了一趟纽约。
一时之间忙得天昏地暗。
但不管如何,每天该发给许愿的信息一条不落,即使没收到任何一条回复。
许愿回了家,许母拉着她看了看,最后唏嘘人没事就好。
做了早饭,母女两人静静吃着饭。
许母也不问她以后要干什么,只是安慰她一切还可以重头再来,让她别难过。
许愿进房间盘算了一下投资开店后整整弄进去四十万,手里已经没有多少积蓄了,万幸没有负债。
店面还封着暂时是拿不回来了。
她拿出手机给远在苏州的何硕发了条信息。
兜兜转转,她还是要去干回老本行了。
腊月二十六这天,本来是大好的日子,却偏偏是祸不单行。
房东一家一家通知租客尽早在过年前搬走,这栋房子过年这段时间要拆迁。
母女俩出去外面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可以租,临近过年,大部分房东都回家过年,没办法给人租房。
晚上回到家,许母突然提议要不还是回老家吧。
他们老家在乡下,是南城最边远的一个小镇,开车回去要三个多小时。
她们确实是有许久没回去了,第二天许愿开着车带着许母,再带上生活用品先去探探路。
进了乡镇后,大路田边,山山水水都太熟悉了。
一路进去还遇到不少老熟人,许母挨个和人打着招呼。
老房子还在着,只是久无人住,庭院杂草丛生,屋顶还有瓦片不齐的。
开了大门进去,到邻居家里借了工具,回院子里打扫维修。
清理好晚上住的卧室,大开窗户透气,母女两转到院子里除草。
“许愿?”
大门口忽然伸出来一个脑袋,迟疑着喊她。
许愿蹲在院子里,抬了抬草帽扭头看向大门口。
门口走进来一个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寸头大眼,笑起来还一口白牙,“还真是你啊,今天回来啊?”
他走进来,偷偷看了她几眼,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许愿看了他半晌,怔怔转向母亲。
许母也在看他,男人抓抓头皮憨厚笑着,“姨不记得我了吗?村口老李家的,小学还跟许愿一届呢?”
“啊~”许母恍然大悟,笑着:“李小四?”
“哎!”男人笑着,在许愿旁边蹲下,拿起她旁边的镰刀利落干起活,“姨,别说我小名,许愿不记得。”
许愿在旁边也回忆起来这人是谁了,她笑了一下,“李存茂嘛,怎么可能记不得。”
李存茂蹲在她旁边,被她白皙动人的笑容晃花了眼。
片刻后才面红耳赤转回头,嘴巴像是不会说话了一般,只会嘿嘿笑着。
他不好意思对上许愿的视线,憋着一口劲将身边的杂草全给除了。
除完草在墙边转了一圈,又急急忙忙走了。
“这孩子八成是看上你了。”许母将自来水顺了回来,接着水调侃许愿。
许愿在旁边垂眼洗毛巾,对于母亲的调侃不置一词。
只是在李存茂还要热情替她们修屋顶的时候婉转拒绝了。
那一天,她们在收拾好的主卧睡了一晚后,第二天就回了南城,开始收拾家具等。
许愿那车还装不下太多,最终花高价请了一辆三蹦子拉货。
腊月二十八这晚,她们就在老房子里住下了。
李存茂是个热情的小伙,虽然许愿拒绝了他的帮忙,但第二天她们回南城的时候他还是过来帮她们的屋顶一一修缮好,还给她们的大门重新安装牢固。
母女俩回来急急忙忙置办了些许过年的年货,新的一年就要来临了。
美玲是听她妈说,许家老房子有人回来了,她正跟婆婆吵了一架,心里气不过,拎着行李赶上最后一趟班车回了娘家。
到了镇上车站还是许愿开车去接她。
两人有好长时间没见了,大年三十晚吃过晚饭,许母到村里去串门去了,美玲提着一提啤酒上门。
她们就在院子里,端了盘酒鬼花生下着酒,边喝边看着村里的烟花。
“我之前找工作难的时候还想着去跟你和茜茜干呢,哪想一下子出了这么回事,唉~”
许愿喝了口酒,垂头笑了笑,“或许我没有那个时运吧。”
她靠着椅背看向夜空,静静喝完一瓶后,忽而开口:“美玲,我真的觉得现在的我活得一败涂地。爱情,事业,钱财,什么都没守住。”
“你……别难过。”美玲拍了拍她肩膀,“生活中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许愿打开新的一瓶,自嘲地扯了扯唇:“可27岁了活成我这样的,怕是没几个了吧?”
“切,哪有人一帆风顺的。生活不都是这样,一脚踩下去了才知道脚下是虚是实,五六十岁都能一朝重头再来,我们还年轻。”
美玲喝了口酒,又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我当初回来南城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南城买房,这个目标得去实现。我能干什么?还不是回去干老本行。”
“去苏州?”
许愿嗯了声,低头看微信。
那人在对话框里给她发了一句新年快乐,还说想她了。
她怔怔看了会儿,屏幕模糊之际,将对话框删除。忍了忍,把微信也删除了,随后提起啤酒一股脑喝了个干净。
“什么时候出去?”
“初十左右吧,或许更早。”许愿回,捏瘪一个空了的易拉罐。
美玲没法劝她,只能灌自己一口酒。
大门外,李存茂带着村里的孩子帮在许愿家前的道路上放着烟花,还一个劲朝院子内瞅。
美玲被逗笑了,“这个傻大个!”
许愿也无奈。
新年来临的夜晚,村里老槐树下的大钟被敲响。
“咚——咚——咚”
许愿在钟声敲响的当下双手合了十。
明望,新年的愿望我希望你幸福。
希望她将爱你保持下去。
一如我这么多年爱你。
你要家庭和睦。
大海深沉,现在她要游回岸边了。
她最害怕的,是他背向她转身,走得潇洒干脆的身影。
如今倒避免了这一切。
只是不知,为何眼角有泪?
为过去吗?
不,为今后难以相见,止不住的哽咽。
作者有话要说:看出来他们之间的问题了吧~
不急,要相信我们的明望~
树:突然冒出一个小糙汉,我可太爱了哈哈好想换男……
明望:四十米刀在手。
树一惊,连根拔起,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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