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陈凡叼着烟,说话的时候蓝烟飘渺,很有些颓废。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拿着指甲刀咔哒咔哒地把匆匆剪掉却没来得及磨平的指甲弄好了,而据此不足十里的地方,出租屋里那个叫张娜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做着与陈凡一模一样的事情。
只不过,她时不时就要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脖子,脖子上的齿痕让她有些后怕,都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相比以前,此时的张娜对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更加畏惧了。
张娜不是傻子,深知陈凡这诡异的生理特征意味着什么,她甚至有些兴奋,事实上,在她的生命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兴奋的男人出现过了。
“我想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家伙,或许这个人值得您去好好关注。”张娜拿出信纸,用圆珠笔在上面唰唰唰地写道。
燕山脚下,陈凡跟张天霸苦哈哈地背着行李到了山脚下,一路上崎岖难行,闹腾得要命,不幸中的万幸是两个人成功地在山下的村落里找打了一个农家乐的小旅馆,旅馆的老板是一对刚过中年的夫妻,老板年纪稍微大一些,四十岁左右,老板娘也不是很年轻了,但保养得很好,看起来顶多三十岁。
岁月的痕迹在女人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伤感,不像寻常农妇一样饱经风霜,从女人的手上可以看出,男人很疼她,从男人的举手投足间也可以看出来,这大家都叫他祥哥的农家乐的老板应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实在人。
陈凡和张天霸找了两间房住下,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好在整洁干净,这叫出门在外一向不对食宿的问题抱多大的希望的陈凡很是高兴,虽然他俩不打算在这里长住,但有个好的环境,这心情也就不一样。
“来,兄弟!路上跑了这么久,你们也都饿了吧!”陈凡这边刚把行李放在,祥哥便端着一大碗挂面过来了,面就是市面上常卖的挂面,只是煮好过水以后,给人切了黄瓜丝,就了木耳,又加了刚刚炸好的鸡蛋酱。
陈凡一向好这口儿,一闻到香味儿当时就不行了,连忙接过大碗谢过祥哥,对方摆摆手出去了,没一会儿又送了一碟咸菜跟几头蒜给他,“咱们这儿一般不开小灶,早上八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一天三顿饭,都是家常菜,兄弟要是方便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吃吧,你大哥大嫂都是实在人!”
“好好好!”陈凡赶忙点头。
“那我先走了。”祥哥拍拍陈凡的肩膀,起身走了。
“诶,那个!那个祥哥!”陈凡忽然想起一件事,端着饭碗追出来,“麻烦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山上,有药材吗?”
“怎么?你是采药的?”祥哥一脸诧异地看着陈凡,忽然笑了出来,“药材当然有了,这深山老林的,哪个地方没药材?只是不知道你想找的是什么!人参鹿茸这两年不多了,很难见到,灵芝冬草倒是有,也不是太多,嘿嘿,这两年采药的多,这山都快给人吃穷了!”
祥哥一摆手,“诶,你真是来采药的?是专门来的还是顺道儿过来玩玩儿啊?”
“我是专门来的。”陈凡不想跟实在人撒谎,一咧嘴,“我有一个朋友,有个小闺女,她的眼睛出了问题,需要一些比较特别的东西来治。”
陈凡顿了顿,“您知道夜明砂吗?”
“夜明砂?呵!我当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呢!夜明砂你用得着上山去采吗?我这儿就有啊!”祥哥哈哈大笑,“你等着,我拿给你!”
陈凡心里头有些高兴,一转头,看张天霸也从隔壁屋儿里出来了,张天霸手里也端着碗,吃着炸酱面,看他笑嘻嘻地搅和着碗里的东西,吃得挺开心,正享受着呢!
陈凡坐在门槛儿上一边吃面一边等,院子里没看见其它的客人,就他们俩,祥哥从后面拿出一把梯子,放在门口儿,顺着梯子爬到屋顶上找了半天,拿着一个四方的茶叶盒打开了递给陈凡,“喏!夜明砂!”
“这就是夜明砂啊!”张天霸在盒子里扒拉扒拉,看盒子里装的都是很小的颗粒,像兔子粪又小很多,不由得咧着嘴拿起一个看了看,放在鼻子边儿上闻了一下,感觉有点像甘草,他下意识地用舌头舔,吧嗒吧嗒嘴,“有股怪味儿!”
“你知道这是啥吗?”陈凡端着面也在看,一瞅张天霸这出儿就差点儿笑出来,“诶,你知道这是啥吗?”
“夜明砂嘛!你们不都说了吗?”张天霸一脸无辜地说。
“你知道夜明砂是啥吗?”陈凡又问。
“不知道,是石头啥的吧!”张天霸攥着筷子挠挠头。
“夜明砂,也叫黑砂,石肝。此物味辛,性寒。有清肝明目,散瘀消积的效果,通常用于青盲、雀目、目赤肿痛、白晴溢血、内外翳障、小儿疳积、瘰疬、疟疾等症……”陈凡说得不快不慢,话锋一转,又道:“此物因出处不同,也有区别,在药经里记载,夜明砂分五类十一种,常见的有天鼠砂、菊头砂、大弯砂、马蹄砂等等……如果我说的没错,眼下这个应该是相对常见的天鼠砂,我说的对吗?”
陈凡抬头看农家乐的老板祥哥,祥哥点头,再点头,“对,对,你说的都对!”
“小兄弟眼光很毒嘛!”祥哥的眼神里露出由衷的钦佩。
“我只是粗略地知道一些这类知识,算不得什么大本事!”陈凡一转身坐在门槛儿上,吃了两口面,“我要找的不是天鼠砂,是血蝠砂!”
“血蝠砂!”祥哥脸色大变,“你说血蝠砂?”
“是!”陈凡点点头,他一看对方的脸色就准知道这人肯定对血蝠砂有些了解,想到这里,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您见过血蝠砂?”
“当然见过了!不仅见过,还知道得深切!”说话间,那风韵犹存的女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簸箕,里面有很多多半已经晒干了的小蘑菇。
“大姐,您这话什么意思呢?”陈凡笑着说。
“我们当家的就是靠血蝠讨生活的!”女人倒是心直口快。
陈凡偷眼看祥哥,祥哥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埋怨,他摆摆手,示意女人不要乱讲,但女人好像并不怕他,一撇嘴,“你怕什么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小兄弟不是奔着血蝠来的吗?那你就跟他说实话!弄好了,指不定还能赚上一笔呢!”
陈凡更纳闷儿了,忙问究竟,祥哥见此事八成推不过去了,长叹一声,“唉!一言难尽啊!”
“一眼难见就满满讲,反正我们不着急!”陈凡打趣道。
“不瞒你们说,这燕山上,就是有血蝠的,我家祖上,也是专门抓血蝠的!说起来还是清末的时候,那年间,我家祖上出了一位名医,在宫里当差,恰逢老佛爷得了一场怪病,坏了眼睛,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老佛爷很生气,要砍了他们的脑袋,万般无奈之下我家的老祖宗站了出来,硬着头皮把这事儿接了下来,他当时,就是用血蝠砂做的药引,治好了那个老女人,当时老佛爷非常高兴,赏了我家祖宗四品顶戴,在宫中当差,还得意叫我家祖宗带着人手去抓血蝠,以备后来之用,我们家原是一方大户,只是租父辈儿是庶出,继承不得祖业,家里的有规矩,我们这样的不能学医,不能治病,只能靠采药制药混营生,算起来,从我太爷爷那辈儿开始我们家就是靠采药制药混日子的升斗小民,这日子过得始终都是紧巴巴的……”
祥哥轻叹一声,扶着膝盖翻着眼睛,“那时候还挺乱,也没有钱,建国以后家里的那点田也给收走了,只能躲在这里靠天吃饭,我太爷爷实在苦得忍不下去了,就铤而走险,去山里采药,也是那时候,他无意间发现这山林深处有血蝠出没。那时节正好有人出重金求购此物,我太爷爷一咬牙,就去了,还别说,老爷子真心有两下子,大晚上出去的,第二天中午就回来了,他抓了一只血蝠,还拿到了三两四钱的血蝠砂,可命苦的是,没等老人家找到合适的买主儿出手,他就走了。”
“死了啊!”张天霸咧着大嘴显得很吃惊,“怎么死的?”
“中毒死的。”祥哥长叹一声,“血蝠砂嫣红如血,身上有毒,它的毒素藏在身上,一抖翅膀便会抖出一股红烟,这红烟厉害着呢,沾在身上就是一串伤疤,弄到人的七窍里,基本就得死!我祖父辈儿,父辈儿,甚至我那失散多年小兄弟,都死在了这玩意儿的手里!你说,有这么一层过节,我能不恨吗?”
“诶我说,你明知道血蝠是毒物,为啥非得去抓血蝠呢?这么干不是找死吗?”张天霸倒是心直口快。
“还能为了啥?为了钱呗!”祥哥吭哧一声笑了,是“吭哧”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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