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二次打他电话(1 / 1)

路鸣艰难的侧过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天空是深蓝色,玻璃上映着万家灯火,远处的立交桥上频频有车辆经过,昏黄的车灯在夜幕中闪烁,使得帝都的夜晚染上了一层落寞的繁华。

现在是凌晨四点,夏日的破晓总是来的格外的早,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想找的那个人没有在睡觉。

在路鸣的印象里,许儒城是一个作息很规律的人,大多数情况下,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十一点半之前睡觉,在早上七点半准时起床,在中午一点小惬片刻。

除了睡眠时间规律之外,他还极其注重养生,排开一日三餐一顿不落这一点来说,煲汤、打太极、保温杯里常泡着枸杞、不断保持学习状态等等这些养生行为,在许儒城的身上都被实践了个遍。

他几十年如一日的践行着养生理念,连带着喜欢熬夜通宵做实验、偶尔一连几天不吃饭的路鸣,也都会偶尔跟着他去打打太极。

可以说如果没有许儒城,以她路鸣糟糕的生活习惯,还真不一定能够活到七十岁,相反可能于某一个做完实验的凌晨,猝死在实验室的椅子上,再也不会醒来。

既然如此,那么这样的他、这样严格执行早睡早起睡眠计划的许儒城,他会接自己的电话吗?或者说,她的突然去电会不会打扰到他。

一时间,路鸣陷入了选择的两难之地,这是一向行事果决的她少有的情况。

打电话,眼下凌晨四点,先不说是否会吵到许儒城的休息,单说他才刚刚经历过一次急救,身体尚未痊愈,还处于恢复阶段,她的贸然打扰,肯定会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他的身体情况。

不打电话,可是她感觉自己的情绪快要低落到爆炸了,大脑中分泌的神经递质多巴胺已经不足以应对她的负面情绪,并且随着时间的积累,她直觉自己的心结已经有愈来愈大之势。

她知道“考试作弊”、“网暴素人”、“与F班队友矛盾爆发”这三件事情的后果其实并不能全算她的头上,至少客观来说是这样,可她就是抑制不住的,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的怪圈。

她急切的、亟待需要有一个人能拉她一把,为她指明方向,告知她该何去何从。

纠结片刻后,她还是选择通过天意来决定,而距离她最近的,唯有两个选择面的,也就只有掌心的手机。

路鸣决定抛手机。

她过去从不相信天命,也觉得天意一事颇为玄幻,宁可信其无,绝不信其有,但事实证明,在一个人走投无路身处南墙的时候,总会迫不得已的寄希望于天命中。

路鸣觉得,自己是薛定谔的唯物主义者。

顺时信自己,不顺时信命。

她将手机夹在两指之间,在心中定下了正面就打电话,反面则不打的规则,开始了她过去从不相信的占卜。

“3……2……1!”话音刚落,她顺势将手机扔到空中,继而连忙挪了挪身子,好叫那手机能恰巧落到她的枕头上,不至于砸到自己。

但事实证明,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路鸣吃痛地自己被手机砸到的脸颊,恨不得给手机装上个助推器,将其连夜送上太空。

她撑起了头,斜看向了被她的脑袋反弹到枕头上的手机。

那部白色的、小巧的智能机,此刻正乖巧地、正面朝上地平躺在枕头上,枕头微微下陷,恰巧包裹住了它的机身。

看上去就像一个在等待母亲讲睡前故事的婴孩。

路鸣苦笑,三下两下划开了手机,点开了拨号键,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只有陈申,但是没关系,她记得许儒城的电话。

在上一次秦宇恒当着她的面拨通许儒城的电话时,她就特意记下了那个原先模糊的电话。

说来遗憾,她之前跑去电话亭试了那么多次许儒城的电话,都没有打对,可是若是按照她原先的拨打顺序,在她被以为是卖保健品的下一个电话,恰巧是许儒城的。

可她却没有坚持下去。

这是路鸣意料之中的可惜,意料之外的遗憾。

至于联系许儒城这件事,直至上次去网吧时路鸣才想到,她大可以通过写信或者发电子邮件给许儒城联系上他,可彼时的路鸣虽然想起了这个方法,最终却以忘记了邮箱密码而作罢。

是,她的记性是很好,可是上一世的邮件一直是由她助手负责打理的,要用时只需交代一声即刻,因此她忘记了邮箱密码也无可厚非。

“嘟……嘟……”路鸣直直地趴在病床之上,百无聊赖地将头侧到了左手边,电话的嘟嘟声好巧不巧地与她的点滴下落情况一致,手机每“嘟”一声,那吊瓶管体的转换部便滴下一滴葡萄糖溶液。

不知过了多久,路鸣察觉自己紧张的情绪都有些舒缓了,这才听到了电话接通的声音。

她被这声音吓到了,猛的一挺身子,背部的伤口立即就传来了阵阵痛楚,脖颈处随之落下几滴汗珠,流经她的胸口,却难抑其中的暗潮涌动。

“许……”她的喉间忽然卡了一口气,叫她说不出话,堵住了她的万语千言,“我是路鸣……冒昧打扰……实在是对不起……我想问问您现在忙不忙?有没有时间听我说些话。”

知道会打扰他,但是她真的忍不住。

电话对面一阵静默,路鸣无声的张了张唇,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与许儒城风雨同舟并肩作战了几十年的知己了,而是一个试图联系上航天界巨佬的黄毛丫头。

这其中隔着的厚障壁,不单是年岁的间隔,而是巨大身份落差的鸿沟。

许儒城,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理会她。

而他,也大可以挂了这通可以被称之为骚扰电话的电话。

时间稍纵即逝,病房内静的能让路鸣听到自己的心跳。

许儒城,我这里好安静,我想听你说说话。路鸣在心中默念。

“晚上好,路鸣小同志,我不忙,你且说。”

良久,独属于他的、温润的声音才从手机扩音处传来,这声音之于此刻的路鸣,无异于她在冬日的黑暗里行走了许久,却忽然捡到了一块暖玉,暖意流淌于她的心间,抚平了她新添的伤口。

路鸣捂住了自己的嘴,忽觉眼睛有些酸涩。

“老师。”她换了一个称呼,“我最近遇到了一些挫折……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也没有人懂我,所以我想,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这一次,许儒城回答地很快,“挫折吗?那你方便说与我听听吗?”

他的温柔,一如既往。

幼时的路鸣受父亲影响,只觉得温柔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懦弱,譬如她小时候被别的孩子嘲笑没有妈妈时,她一开始还会回去找父亲哭,可父亲却从不会替她出头,只会劝她不要理会别人的言论,因着久而久之,路鸣也就学会了自己打回去。

自那以后,路鸣就深切体会到了温柔只会助纣为虐,只有暴力手段才能压住人言可畏的道理,而“温柔”一词在她的心中,也就变成了懦弱的象征。

可是这一观点在她遇到许儒城后,就被全盘推翻了。

她见过许儒城待他们这些朋友温和有礼的模样,那模样俨然一个谦谦君子。可是在他们的夏威夷之旅中,她也亲眼见到了许儒城将那伙喊他们“Chinesepigs”的美国青年们打的满地找牙的一面。

路鸣犹记得,许儒城在打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他身形高挑削瘦,却能三下两下把那伙高大的青年打趴下,还顺带把一个欺负王国强的卷毛小子一脚踹到了垃圾桶里。

彼时的路鸣记得,她打趣着问了许儒城一句,“醉君同志不是一向推崇先礼后兵么?怎么打起架来这么不讲道理?”

醉君,许儒城自取的字号。

那时许儒城先是红着眼睛笑了笑,随即慢条斯理地扣好了手腕上的纽扣,这才回答道,“先礼后兵是君子相处之道,他们不是君子,所以无需与他们讲礼仪。”

他这一笑,路鸣才幡然醒悟,原来温柔从来都不是懦弱,而是一种博爱,是一种在对他人包容的同时,坚守住自己底线的气质。

温柔是一种力量,它总是润物细无声的感化着身边的人,譬如此刻,明明他的身份与你有着天壤之别,却还是愿意俯下身来听你谈及生活的琐碎。

路鸣开口,“我这次的考试没有考好……说来奇怪,我十分确定我的答案没有错,成绩却偏偏一落千丈……”

谈及此,路鸣却又像想起什么一般,连忙对许儒城问道,“您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提前知道试题,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我的分数都是自己考出来的,这一次是,上一次也是!”

“安心,我不信他们说的,我只信你说的。”他对路鸣宽慰道,他知晓她的性子急,故而选择打断了她的话。

路鸣这才感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谢谢您……”

“客气了。”许儒城说,“你确保你的答案是正确的对吗?”

“嗯。”路鸣坚定地点了点头,她验算了好多遍,不可能有错。

“那你有没有写过程呢?”许儒城对她问。

路鸣一愣。

许儒城一针见血,她当时为了及早躲开那五位监考老师的监视,就写个公式与结果在试卷上,草草就交了卷。

如今许儒城一问,她这才想起来,她的确没有写过程,所有的步骤,她几乎都跳过了……

难怪,难怪她的理综与数学遭逢滑铁卢,难怪她的语文是历史最高,仅仅是因为她在做数学与理综时跳了步,而做语文时她不知道那五名监考老师是来监视她的,故而做的也认真。

答案不言而喻,路鸣继续开口,“对,我想起来了,我没有写步骤,原来分数是扣在这儿……”

“老师,谢谢您。”她诚恳地道谢。

许儒城哑然失笑,对着电话轻声问道,“那请问路鸣小同志的挫折解决了吗?”

他想让她休息一下。

路鸣在这边摇了摇头,“实不相瞒,老师,我还遇到了一件很大的事,我现在正面临着一些抉择,我……不知该做何选择……”

“请讲。”许儒城答,只要她说,他就会听。

作者有话要说:路鸣:年少不知温柔好,勿c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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