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隆冬,圣彼得堡早已经接连着几天大雪纷飞,积雪厚度足达一米,车子是没法开了,唯一的外出方式是,走那条人工挖出来的一米宽的小道。
周羡买完东西,慢吞吞的从超市里走出来。走上那条小路。
她的步子在一栋外表是黄色,高度为四层楼的屋子前停下来,人工通道到这里时宽度就变成了两米,是楼下一个老人自己亲手挖的。他嫌路窄,自家狗出门玩得不畅快。
周羡走上四楼,到左边那户停下,敲了半天门,没人出来开。她没什么表情的把左手上拎着的袋子放下来,伸手进口袋里面拿钥匙,之后再把钥匙对准钥匙孔,“咔擦”一声,门开了。
她拔下钥匙,带着东西走进去,关上门。
舍友在屋子里面翻东西,柜子被她弄得一团糟,周羡皱眉,问:“在找什么?”
她手上动作不停:“周羡,碘酒绷带在哪儿你知道吗?”
她一顿:“lily?”
绷带找不到,被叫做lily的女孩儿站起来,又一次改正她的“错误”:“我有中文名字,请叫我叶珍珍,谢谢。”
又道:“受伤的不是我,伤患在屋子里面躺着呢。”
周羡停顿几秒,把手上东西放下来,跟着叶珍珍去了她的卧室。那张不大不小的床上果然躺着人,由于窗帘拉着的原因,看得不太真切。但那满屋子的血腥味,异常刺鼻。
伤的不轻。
“这谁?”周羡侧目。
叶珍珍道:“不认识,我捡回来的。”
她冷声说:“这人如果死在这儿,那么你完了。人证物证你都没有,妥妥的头号嫌疑犯。你就算是爱心泛滥,难道不会把人送到医院去?”
“我是打算叫救护车的。”叶珍珍往床上一指,“他不让。”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这个男人在昏迷前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她拨向医院的电话给半路“劫持”了。
“叶珍珍,我真是要被你蠢哭了。”
大概知道事情严重,她底气不足,认怂道:“那现在怎么办?”
“去我房间把整个医药箱拿过来,他能活过来最好,活不过来,所有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叶珍珍瘪着嘴很快去了。
周羡扯了下嘴角,男人的伤有多重她心里清楚,没她嘴里动不动一个“死”字那么严重。只是她得让叶珍珍长个记性,不然她三天两头把人往家里带她怎么受得了?
她听见隔壁房间又是一阵翻箱倒柜,过了有三分钟,叶珍珍才拎着东西过来。
“姐姐,你房间的东西怎么那么多啊。”她一边抱怨,一边把窗帘拉开。原本黑暗的屋子,霎时被扑进来的光线照的透亮。
周羡眼睛被亮度刺的闭起来,好一会儿才睁开,正想说些什么,目光不经意往床上一扫,顿住了。
床上的人上半身衣服都被脱了个干净,身材好的没话说。就是此刻背脊上印着几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外翻,格外瘆人。
但周羡惊讶的不是这个。
她强迫自己冷静,从进门还没有脱下的长面包服里面抽出包烟,还没打开,她又放回去了。等她把脑子里面所有烦复的思绪厘清,才开口说:“听着,这个人绝对不能留在这儿,珍珍,现在还早,你从哪里把他捡回来的,就把他丢哪儿去。”
叶珍珍说:“为什么啊?”
周羡嘴长了半晌,明明有很多东西可以说,比如这个人的身份,又比如她的过去,再比如这个人醒来后她的处境。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冷着脸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照我说的做。”
叶珍珍不太愿意,她把他弄回来就花了大把时间,再弄回去得累个半死,于是她跟周羡打商量:“现在算了吧?明后天行不行?你看看他那个伤口,再回去可能就挂了。咱们大中国子民应该要有一颗善良之心,而且这也是个中国人欸,同在俄罗斯我们应该要互帮互助。”
不知道她这么一大长串话里面哪个字触动她了,她半天没说话。
叶珍珍趁热打铁:“好歹替他包扎包扎吧?”
周羡又往床上看去,伤口一如第一眼看见那样触目惊心。她很长时间没喝水,嘴巴有些干,再次开口声音很涩:“你先出去。”
她知道她是要开始行动了,不打扰她,听话走了。
周羡打开医药箱,熟练的找出绷带和碘酒棉签。她尽量不去看那张脸,一心一意擦完伤口扎绷带。这种事情她做多了,处理完也就过了那么几分钟。
她太认真了,认真到那个男人眼睛睁开了都没有发现。直到那个男人开口叫她:“周羡。”
连名带姓,他一贯作风。
她僵了僵,随即一笑:“装晕?”
他倒是不在意:“不装能见到你?”
周羡一步一步往后退,表情已经冷了,正开门要出去,但步子硬生生顿住。
外面站满了人,个个看着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有的周羡认识,也有周羡不认识的。
他有备而来,她防不胜防。
也就在这么点时间里边,周羡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她回头盯着床上的人,深吸一口气:“我室友你打算怎么办?”
他笑一下,慢条斯理的从床上起来:“很不凑巧,你的室友,是我的人。”
周羡一顿,往外面再看一眼,叶珍珍站在人堆里,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平时判若两人。
她扯着嘴角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我说她怎么敢把一个陌生人往家里带,原来,都是你安排的。”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他不介意道,“周羡,教了你那么多年,想不到你的记性却一点没长。不过没关系,今天我再教你一次。”
他猛然走近她,食指将她下巴一勾,俯身凑近,低着声音说:“身边的人,谁都不可以相信,听懂了?”
她喘着粗气,胸腔起起伏伏,默不作声把头歪到一旁。
他把她和外面的人挡开了,周羡突然死死盯住他:“所以你不相信我,对吗?”
周隔理所当然:“对。”
他周隔,从小到大,就没有信过任何人。
他直起身子,拿起周羡放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有条不紊的说:“把人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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