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谋反的言岚,丝毫不慌。
来跟他爹坦白,虽说几番考虑如何说服他爹,但他依旧是不慌,并不怕他爹打他。
即便真的是被冰块糊脸的时候,他都没有慌乱。
可是此刻看着他爹那眼神,他心慌意乱,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爹大腿,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爹。
——这是要搞什么啊?为什么他爹对当皇帝没有兴趣,却对皇帝怎么当爹的,似乎很有兴趣?
他才不要过那样的日子啊!
可他到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抱他爹大腿,不太好吧?言岚琢磨着怎么给阿牧使眼色,让他懂自己的意思。
从小到大,因为阿牧都是老成持重的,撒娇的次数少有,反倒是比他撒娇来的有用些。
这个时候他丝毫“不记得”阿牧比他还大几岁,撒娇什么的更加拉不下脸来——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兄弟不就是拿来两肋插刀的吗?
言夙却是已经将先帝的所作所为在脑中过了一遍,觉得很是不可取,这简直是在挑拨自家兄弟之间的关系,而且对幼小的儿子的稚嫩的肩膀太不友好了。
他要吸取教训。
“你们谋反的事儿,准备到哪一步了?”言夙问的很是直白。
这在别人心中是丝毫不敢行差踏错、不敢走漏风声的事儿,在言夙口中就跟今晚吃什么,觉得味道怎么样一样简单。
而言岚也终于松一口气,他爹不跟先帝学习育儿之道就行。
他爹能直接开口问,就代表现在这周围绝对的安全,比他们自己戒备来的可靠多了。
他也就没有隐瞒,说了他们的筹谋与准备。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的起义军没有竖起大旗,却是已经准备好了不少物资。
其中粮食多数出自落花村、药材多数出自鹰风寨。
言夙:“……”这算是挖自家墙角吗?
“虽说落花村这几年的产量都很是不错,但就算你们全买了,也供不了大军吧?”何况村人还要自己吃饭、留种,怎么可能全卖了?
言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村去看他地里的菜蔬等,自然也是要运转一番生物能。
也就惠及其他村民的田地,所以这几年里落花村的农作物产量是有稳步提升。
而也因为有言岚的存在,那些官兵还真的不敢巧立名目索取。
——落花村风水好,粮食产量高的名声叫的很是响亮。
至于鹰风寨之名,倒还是不为人知,为人知的只有言夙有本事,能够采来许多药材。但寨中的药材种植却是发展的如火如荼。
言夙没想到言岚能说动鹰风寨的人将药草“背地里”卖给他们,这其中必然有霍悬和小果的“劝说”。
这俩虽在他家也没少呆,但大多时候还是住在鹰风寨,也就这几年年岁渐大,出外忙活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多了。
“这么一说,我到底都养了些什么崽啊?”言夙看着言岚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谴责”。年纪越大,就不是爹的乖崽了。
“爹……”言岚颇有几分期期艾艾,他哪有那么不孝。但是这不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他可都是花了银子的。
——其实还真没说服鹰风寨的人,而是言岚“帮着”他爹运输药材以及送钱。就这么一“周转”,将药草落在了自己手里。
当然他也来坦白了。这也就是个“先斩后奏”的事儿。
但也是仗着言夙宠爱他们,否则是绝没有这个胆子的。
而且也是依仗他爹强大,知道就算日后别人知道了这事儿,拿这事儿说他爹“通敌资敌”,也奈何不了他爹。
“你们要干就干吧。注意自己安全,遇上什么问题就告诉爹。”言夙也算是给了准信,毕竟孩子们是“有理有据”。
——也因为这几年时间里,凌州这一片似乎很是祥和,但其他地方不说尸横遍野、饿殍满地,那也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现在既然小果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继承人,又有心结束这乱象,言夙自然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言岚却是想到他爹答应宣恒帝不掺和这事儿的承诺,他怎么能叫他爹做言而无信的人呢?
“是,爹。终有一日,我们一定还天下清明,海晏河清。”
“有信心与抱负是好事儿。但也要时刻记着安全为主。”言夙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没了,“宣恒帝虽说看似放任我,但我们周边的眼线一直就没撤下去,行事一定要谨慎一些。”
对言夙这样的人,即便他又说承诺,作为多疑的皇帝,宣恒帝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任自流?只不过因为言夙厉害,所以那些眼神不敢靠的过近,也不敢盯紧。
只是游走在周围,确定言夙没什么大动作罢了。
但这些眼线对言岚等人来说,也是个麻烦。
言岚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好歹也这么过了五年呢。就算他爹不把那些人放在心上,跟他说的少,但是他师父抱怨的次数可不少。
翌日一早,虽说昨日不但喝了酒还睡的挺迟,但到底是去了心中一件大事,言岚睡的还不错,早上也醒得早。
一来是有事儿要做,造反的事儿得抓紧时间准备,二来也是挺饿的,比平日还多了半碗粥。
等辰时左右,言岚和阿牧会面,准备一起出去办事,走到前院的时候,就看到言夙正在抹院中那一架大象模样的滑滑梯。
那是买下这院子后,言夙找来木工,根据他的图纸一点点做出来的,想当年可是受到他们家所有崽子的喜欢。
——即便但是年岁已经不小的霍悬、阿牧,也会时常玩一玩。
但是随着年纪越发的大,新鲜劲儿过去,这滑梯也就日渐受到冷落。
他俩也没想到今日会看到言夙起来擦洗、上油保养。
言岚不知为何就停了脚步,看着言夙的背影好一会儿。
阿牧疑惑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虽然看着滑梯他的眼神也闪过不少回忆,但现在明显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还是别在这里回忆往昔了吧?
言夙也察觉两个崽子的存在,起身冲他们摆摆手,叫他们有事儿出门就赶紧着——他们家大概是受到言夙的“熏陶”,但凡不出门,穿着打扮上就不会太精心。都是怎么舒适怎么来。
两人遥遥给言夙行了礼,这才走过游廊,出了院子。
上马走了一段路,言岚这才驱马靠近阿牧:“哥,你觉得我爹他刚刚那背影……”
——阿牧虽是没有叫过言夙爹,但心底也是将他当做父亲一般敬爱。
此刻听言岚这话中似是带着几分哀戚,不由拧了一下眉头:“言叔很是精神矍铄。”
言岚:“……”不是,我不是想说我爹蹒跚,这满广安县谁不知道我爹保养的好,三十来岁的人还如十八的小伙儿。
都说他爹驻颜有术,都想学呢。
旁边走过的小贩一声叫卖声,将走神的言岚惊醒,脸色就更难看了,这一下就被阿牧给带拐了思想。
“不是,我是想说,你觉不觉得他有些、落寞?”
“好好的怎么就想起收拾那滑梯了?”
如今就是小崽和念儿他们,也是不怎么玩滑梯了,毕竟好几年了,早没有了新鲜劲儿。
——当初话题的出现确实全城轰动了一时,但你看现在还有经历过的小孩对此还激动不已的?
阿牧瞅着言岚,觉得他话里有话,当时一时又琢磨不到他的方向。
“啧,我的意思是,你看咱们大的外出,小的上学,咱爹身边空唠唠的。”言岚急地有点想敲一敲阿牧的脑袋,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怪不得都快及冠了还娶不上媳妇——他爹说了感情这事儿要自己努力,即便是找媒婆说亲这事儿也得他们自己开口提。
然而他哥根本没动过这心思,他爹怎么可能开口?
“你的意思是,给言叔、娶亲?”阿牧眉头一下皱的比言岚更深,不是说他们家的婚事都自己做主?他们给言叔谋划这事儿,是不是不太好?
言岚:“……”你要么不开窍,要开窍就开成窟窿眼儿,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给他爹筹谋亲事?他是怕他爹打不死他吗?
而且滑梯这事儿怎么就能关联到娶亲这事儿了?
“我说的是小孩。小孩!”
“你不觉得咱爹喜欢小孩吗?”言岚仔细跟阿牧分析,分析的头头是道,渐渐也说服了阿牧。
是这样、是这样!
言夙哪里知道自己只是将滑梯保养下,准备能留着给红鸢的闺女用,就让他儿子想到这么深的地方去。
他正擦油呢,门房过来说有封广禄县来的信是给大小姐的。
言夙接着看了看信封上悠悠的名字,招呼一个小厮过来把剩下没抹到的地方抹上桐油,自己去给悠悠送信。
这个时间悠悠正在厨房试做新菜——她可是言家之光,担负着洗刷言家无人能够出入厨房屈辱的大任。
今日的新菜,她准备做琉璃丸子。
单从表面上看,这琉璃丸子,颇有几分糖葫芦的意思,但内里它确实面粉做的,且是空心的。
也就是面粉炸制,只有一层薄脆的外壳,外面裹上调制的糖浆,一口咬下脆响连连,口齿之间既有糖浆的清甜亦有面粉的谷物香气与回甘。
但要将面粉小球做成空心的却是极为不易,不论是面粉的调制、炸制的火候与时机都很是重要。
她要分次炸制,第一次面粉小球定型,第二次要让面粉小球自己将球体内的面粉吐出来。
半个时辰里,她已经失败两次了,虽不至于打击她的自信心,却也还是让她有些沮丧的。
然而这次看似很有成功的可能,却在她正是欣喜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锅中的丸子嘭的炸裂,油花四溅,崩出的油花还有冲着悠悠脸上、眼睛而来的。
厨房里一下也如同炸了锅一样,惊叫声四起——虽说这炸了油比起言夙的烧了厨房等事儿,那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自从有了钱,言夙那也是不曾再下过厨,就连热一热饭菜的事儿都没有。
所以这些厨娘、小厮对这种事没有经验啊。
要只是溅在胳膊上什么的,他们倒是习惯了——他们家小姐从来不娇气,次数多了他们不习惯也得习惯。
可这是小娘子的脸啊,这要是毁了,可怎么是好?
千钧一发之间,言夙一手揽住悠悠的腰,将她往后一抱,藏在了自己身后,另一手已经抓着锅盖来阻拦迸溅的油花。
木质的锅盖一点也为油花的高温所动。
盖上锅盖的锅里虽是噼里啪啦夹杂嘣嘣的响声,但其实已经丝毫不能带来危险,只有焦糊的气味传来。
倒是厨房中所有人的心跳,还不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恢复平稳。
作者有话要说:言岚:我爹的背影永远不可能蹒跚的。给我买吃的也不仅仅是买橘子。我觉得我爹想崽子了。
言夙:莫慌,万事有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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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昨晚我做了个梦,我看到了新的留言,并且是在第420章的留言。当时我就说了,怎么可能呢,肯定是晋江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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