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眼前哪里还有言夙的身影。
听到朱阳镇出事的消息,言夙哪里还能坐着听来龙去脉,听何旭那些人有什么部署,他满脑子只剩下崽子、崽子。
大崽和阿牧,他那么好的俩好大儿可还在朱阳镇呢。
别看两个孩子里平时很让人省心,更是勤练武功,可即便是有名师教导,却也还是个头小小的孩子,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兵,岂能不被吓坏?
言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书塾之中赶去。
——虽说自己给了崽子们保命的命珠,现在也没有被触动的迹象,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先看到崽子们才能安心。
言夙的速度快,根本连朱阳镇外的敌军情况都没多看一眼。而那群围攻镇子的的匪兵们,自然也没注意到那比风还快的声音。
踏入书塾的墙内后,言夙就发现这里已经只剩下小猫两三只,都聚集在最偏僻的屋子里。
平日这里只会用来堆放杂物,现在却成了他们的藏身之所。因为这里足够僻静且杂乱,那些匪兵真的闯了进来,也未必会搜索到这种地方来。
屋里只有季夫子带着几个家在镇外村庄的几个孩子,家在镇中的,发现敌袭的时候,家中已经来人将他们都接走了。
——虽说依旧别围困在镇中,可到底是一家人都在一起,他们更能安心一些。
剩下的几个孩子,都因为担忧、想念家人而双眼发红,却或是低垂着头,或是捂着脸和嘴,怕自己发出什么声响,反而给大家带来麻烦。
大崽到没有那么惧怕,心底还想着他爹肯定能来救他们,只是这个时候想安慰大家却是不容易。
就连季夫子都没说什么,因为他心中也没个底,镇上三曹那点人,即便有城门相助,又能守住多久?
——作为一县之长的县太爷,自然是“坐镇”县衙,县丞、县尉、主簿、典史自然也是居住县城之中。镇上只有“户曹”“法曹”“税曹”三曹管理日常事务,手下差役不但数目有限,更因平日只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主,根本没怎么见过血。
跟寻常百姓耀武扬威他们做的来,真到了与匪兵们拼杀之时,他们各个险些刀柄都握不稳。
俗称“欺软怕硬”、“畏强凌弱”、“欺善怕恶”。
言夙刚敲了屋门,就察觉朱阳镇的大门被那群人撞破,发出挺大的声响,相信只要不是太远,耳力稍好的人都能听个分明,还有那些涌进来的匪兵的气势高涨的呼和声。
屋里的人被敲门声惊得一个哆嗦,全然想不明白为什么此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对方一找就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有几个孩子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动静,顿时更是双眼红彤彤的,几欲哭泣——他们这会不会就害死了大家?
此刻他们既害怕死亡,也害怕牵累旁人。
言夙察觉里面的情况,连忙出声道:“大崽,阿牧,开门,放心,是我。爹来接你们了。”
他的声音顿时让大崽和阿牧高兴的跳起来,甚至顾不上头在杂物上磕碰了一下,连忙将堵着门的东西都挪开,一下扑在言夙的怀中。
俩的孩子是所有孩子之中最镇定的,但心头也是惶惶不安了。
这会儿看到言夙,才算是彻底不怕了。
平日在书塾,大崽就是不少孩子的主心骨,这会儿转头看其他人犹犹豫豫的胆怯样子,顿时安慰道:“都别怕,我爹可厉害了。”
说完,又转头来看言夙,轻声问他:“爹,我的同窗都想回家,你能送他们吗?”
他也是考虑到如果自己直接开口跟同窗承诺,他爹无论如何也会帮忙,可那样如果出现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他先问问,他爹要是有把握,那当然好。他爹要是没有把握,也好过给同窗们不切实际的希望。
——但是他对他爹比那些坏人厉害,还是坚信不疑的。但是习武这么久了,他深知“仅是对敌”比“护人出逃”容易的多。
因为护着人,心中就有所牵挂,特别是他们还是小孩居多,难免有疏漏的。
言夙反倒是没有大崽考虑的这些,只点了点头。
反正,把外头那些人都解决了,这些孩子也就能回家了。
言夙对季夫子说:“还请夫子带着这群孩子在这再躲一会儿,安全了我就来叫你们。”
季夫子虽然知道大崽每日都在练拳脚,可从来都当他是强身健体,何况大崽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而言夙,看着就更不像是武艺高强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就能在朱阳镇被包围的情况下来到书塾,而且精准找到他们的位置。
但是听到言夙这么说,季夫子还是忧心忡忡的打量言夙瘦削颀长的身形。
“可你也只有一个人,不若还是等广安县的援兵吧?”虽说一时半刻也到不了,但是也好过一个人去送死。
言夙却是摇了摇头:“他们已经闯进来了。”
虽然现在还只是在抢夺财物为主,但是谁知道什么就大开杀戒?冲他们跟何旭那些人是一伙的,言夙对他们就没什么好感。
——虽说朱阳镇上,也没多少言夙的熟人,可唇亡齿寒的道理言夙还是懂的。
若说那群家伙口中所喊的“推翻暴君”不仅仅是个旗号,占领之后不动百姓,不烧杀抢掠,那言夙或许还能由着他们。毕竟现在的朝廷,也并没有多好。
甚至很多百姓也是这般想的,不管是换了哪个当皇帝,只要不会叫他们活不下去,其实百姓们并没有多强烈的情绪。
——不管换了哪个来当皇帝,百姓的日子还是那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过。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交税多寡,是否吃饱穿暖吧。
可这群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言夙要走,大崽和阿牧却很是想跟着。
季夫子连忙拉着两个孩子,他连言夙都还没劝的下来,怎么还能看着这俩孩子跟着裹乱?
甚至冲着平日里就很机灵的大崽使眼色,自家的爹不自家心疼吗?让你爹一个人去面对千军万马你舍得?
大崽却一点也没有接收到季夫子的求助,甚至他的眼中满是跃跃欲试,让他爹去对付敌军,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反正他爹是无敌的,肯定是轻松就能搞定那些家伙。
相比起担心,他更想去看看他爹的英姿。
然而言夙想了想,带着大崽不好不带阿牧,可是带着两个孩子,他倒也不是怕累、怕重,可万一这俩小孩没抓紧自己呢?
——他还是得腾出手来攻击,虽然他可以做到不动,但那样太骇人,也容易暴露身份。所以这俩孩子要去,就得自己挂在他身上。
但是大崽长大了,不是当初相遇时的大小了。
“等我回来。”言夙摸了摸俩孩子的头,转身就越上屋脊,朝着最近的匪兵赶过去。
他只要确保匪兵不会打到这边来,那书塾就是绝对的安全地带。
季夫子:“……”这么深藏不露的吗?他一直以来当真只以为言夙是个比较富裕的庄稼汉。实在是这位平日里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真的是一丝一毫没有暴露的地方。
而其他的小孩,此刻正是两眼放光的盯着大崽和阿牧,都是一副“怎么这么厉害”、“言岚你爹是传说中的大侠吗”之类的眼神。
大崽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与得意,但是面上却还算沉稳,盯着言夙远去的方向,有心想要跟过去。
——虽然他爹肯定能发现自己,但也因此,他绝对不会有危险的。之前所说的“护人出逃”不容易,那是怕人多杂乱出岔子,就他一个人,趴他爹背上,绝对不造成任何困扰的。
却是被季夫子一把揪住衣领,虽说季夫子是个文弱书生,可尊师重道的大崽,还真不怕挣脱。
言夙飞快出现在第一户被匪兵闯入的人家,这群匪兵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攻破城门,对强抢豪夺的人家自然也是有挑选的,就冲着“高门大户”“深宅大院”去。
那些破落的人家有什么可抢的?
虽说这些有钱的商贾人家多少有几个护院和小厮,可是武力值却是不行不说,人数更是比他们这群人少太多,所以没多会儿,护院和小厮都扑倒在地,整个院子都是女眷们仓皇的尖叫声,男人们悲愤的哭嚎声。
这片又是富人集聚的区域——毕竟没有钱,哪里能跟有钱人做邻居?当下可都是这样的认知,没有谁敢挑战这种“公众认知”——所以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声不绝。
言夙落到门楼之上,手中是从路边拽过的一截藤蔓,却是在他挥手的瞬间,变成两根藤蔓绞缠近手腕粗细、三人身长有余的藤鞭。
藤身柔软、打在身上却是犹如钢铁,更有千斤之力。
那群进入这家,正准备一逞凶恶的匪兵,却是接连从身后被一道巨力给掀飞,各个都飞的比屋檐还高,摔在地上时,不少都没忍住噗出一口鲜血来,眼前更是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那些四处逃窜的人,也一时懵住了。
言夙耳朵一动,另外一家也被攻破门防,看着眼前这一幕场景,他只来得及交代一句:“把他们都捆起来。”
——虽然都被他伤的不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为了这些人自己的安全,还是让他们把歹人捆起来吧。
然而他都消失了好一会儿,才有几个年岁较大的女人,将怀中年纪大有十岁,小只三四岁的孩子交给奶娘,招呼其他人过来将这些打滚的匪兵都给绑了。
言夙眨眼又出现在另一家,双鞭齐出,那些苦苦支撑着的护院,只觉得手上压力一松。
因为受伤,眼前红通通、模模糊糊,他们不得不抹了一把汗与血,这才看清眼前场景。
言夙又将一队人马掀到在地,惨呼痛号之声不绝于耳。
同样交代一句将人捆了,言夙就又前往另一家去,这一家的护院、小厮,甚至部分女眷都还在顽强抵抗,将大门死死抵住。
言夙挥手间便掀翻正扛着一根小型凿木的几人,顿时叫那队匪兵又惊又怒,他们看中的这家,只是看门就知道必然是镇上首屈一指的富户。
可想而知会有多少财富。
他们那里能够容忍有拦路虎杀出?
而这时另一队匪兵从一条街道拐出来,看到正在门楼之上的言夙,这可不就是个显眼的活靶子?
再一看,显然是在阻挠他们,那将人射死,就更是应当了。
应胜是这批“起义军”之中,箭术拔尖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言夙:听说有人想射死我???是欺负我在这城里找不到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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