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锜觉得父亲的决定有待商榷,可父命不敢违,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前来苏州觐见魏王李泰。
此刻被李泰不阴不阳的讽刺两句,也不敢还嘴,只是说道:“在下此行,家父尚有所命,萧家上下对殿下致力于发展大唐文教事业之魄力、恒心,深表敬意,故而愿意赠送十万贯钱,助殿下一臂之力,还望殿下不嫌吾家之匮乏,予以笑纳。”
李泰顿时眼睛一亮。
这是想要拿钱来买本王的舒心,此事之后不予萧家计较?
嗯,这等方式倒是很好,只是这钱有些少,不大入得了眼,你萧家若是大方一些多给一点,哪怕是十五、二十万贯,就算是当面骂本王两句,本王亦可展示大度既往不咎。
捋着胡须心里沉吟,琢磨着如何才能让萧家多掏一些钱,自己还不会显得太过市侩低俗……
旁边的房俊已经说道:“令尊此举之用意,殿下自然明白。可令尊却低估了殿下之心胸气度,殿下如今一门心思放在振兴大唐的文教事业之上,岂会在意平素那些个人人情世故?令尊的这份心意殿下会收下,可这些钱,还请萧兄带回去吧。”
李泰一听,顿时恼火不已,娘咧!
谁跟你说我心胸气度宽广到视钱财如粪土的地步了?那可都是黄澄澄的钱!若非为了钱,谁愿意温暖干燥的关中不待着,跑到潮湿的江南来受罪?
你特么居然替本王做主了……
不过好在他还顾忌房俊的颜面,等着眼睛瞅着房俊,怒气隐隐,却未发作。
萧锜忙道:“这如何使得?殿下之事迹,如今早已传遍大唐,不知多少人将殿下视之如上古圣贤,乃开创盛世之先兆,便是立生祠亦不为过。吾等能够附于骥尾,报效绵薄之力,协助殿下成就这番光耀千古的伟业,实在是荣幸之至!不如这样,若是越国公觉得这些钱不太足够,那萧家愿意再添十万贯!”
嘶!
李泰两只眼睛通亮,先前的怒气立马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乃是浓浓的敬佩之意!
行啊,房二!
两句话就能让萧家又添了十万贯,老子怎地就没想到这等“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敲竹杠方式?
脸上平静,心里兴奋,差点就给房俊高高竖起一根大拇指。
房俊却神色淡然,坐在地上铺着的席子上,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然后才说道:“不必了,殿下的事业虽然缺钱,但此番已经有数家答允将之前赠予本官的货殖产业都转赠给魏王殿下,倒也不缺那十万二十万的,又何必让萧家勒紧裤腰带省下这些钱呢?”
李泰很想蹦起来大骂一句,你特娘的放屁!
谁说老子不差这十万二十万的?老子明明很差!做人得知足,这不是你常常挂在嘴上的话语吗?
哦,轮到别人的时候你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劝说着要澹泊、要知足,要安于现状安分守己,轮到你自己了,就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一个竹杠子敲起来没完没了?
双标狗!
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房俊这竹杠敲得过了头,萧锜不欲加钱转身欲走,自己也舍下这亲王的颜面,说什么也要给拉住……
萧锜却丝毫没有李泰预想之中的骨气与怒火,反而战战兢兢慌张失色,疾声道:“越国公何至于此?若是魏王殿下当真缺口太大,您说出个数字,萧家必将竭尽全力便是。”
娘咧!李泰这回不看房俊了,却死死盯着萧锜。
你好歹也是兰陵萧氏的子弟啊,几十年前那也是曾经传承数代坐拥江南千余里江山的皇族贵胄,即便如今天下尽归大唐,可你萧家骨子里难道就一丝一毫的堂皇之气都没有余下,已经变得这般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明知道房俊在敲竹杠,你还主动让人家敲个不停……能不能有点骨气?
房俊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萧锜淡然说道:“本官说了无需萧家捐赠钱帛,那就是无需捐赠,至少眼下是如此,萧家既然有这份与殿下同进共退的心思,不妨以后等到殿下亟需钱帛之时,勿要推三阻四才好。”
萧锜道:“国公放心,殿下放心,萧家支持殿下之心意,永不会改变,任何时候只需殿下一句话,萧家竭尽全力,绝无推辞。只不过今日在下前来,乃是奉了家父严命,万一殿下不收下这些钱,在下回去没法交代,必然被家父责骂,您看看这情况,要不……这钱您先收下?”
李泰身为主角,在一旁却是一言不发。
他明白萧家是想要以这些钱来换得自己的谅解,进一步取得房俊、太子的谅解,毕竟之前王景南下第一战就去了萧家拜会,结果萧家之后态度暧昧,等同于默许了王景的一系列操作。
然后房俊觉得这些钱还不足以完全表达萧家的歉意,若想取得他李泰、房俊、甚至是太子的谅解,得加钱……
李泰承认这天底下论起做生意的本事,房俊绝对是最顶尖的那一拨,既然他一直矜持不肯松口,那么就代表他认为还能从萧家口袋里挖出钱来。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是房俊不止一次公开表述过的观点,李泰也深以为然,所以尽管此刻心急如火,却依旧安然不动,看着房俊表演。
房俊安坐不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在斟酌萧锜的话语,半晌方才叹息一声,喟然道:“难得令尊这份心意啊!若是一再推迟,岂非寒了天底下那些如同令尊一般致力于大唐文教兴盛之仁人志士?”
萧锜大喜,忙道:“正是如此!萧家上下,都对魏王殿下之事业敬佩莫名,所以愿意奉献绵薄之力,唯望笑纳。”
他也看明白了,魏王李泰在一旁一声不吭,全程都是房俊在说话,显然这件事情当中是由房俊来主导,这些钱能否送得出去,就代表着房俊能否谅解萧家先前的行为,只要房俊了解,魏王也不会说什么。
房俊便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自然不能将萧家这份忠心拒之门外。不过这些钱是不能收下的,殿下目前并不缺钱,待到亟需之时,再向萧家开口。”
萧锜心中焦急,不收钱我们怎么能放心呢?
正欲说话,却被房俊抬手打断,只听得房俊继续说道:“这样,既然萧家有这份心思,那不如就将这次各家转赠的货殖产业作价发卖给萧家,也省得殿下以堂堂亲王之尊,操心商贾之事,四处兜售,丢尽皇族颜面。”
萧锜下意识想要说“只要收钱,怎么都行”,可是话到嘴边才陡然醒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瞅着房俊。
这也太坏了吧?
那些人家拿出这些货殖产业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可由于当初萧家与房俊联姻,所以并未因为华亭镇震天雷一案牵涉进去,更未为了平息房俊的怒火而拿出货殖产业委曲求全,这就导致萧家在这件事上已经站在了江南士族的对立面。
现在若是再由萧家将这些人家忍痛拿出的货殖产业作价购买,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件事情当中萧家狠狠的坑了其余江南士族一回?
要知道眼下因为盐场以及海贸的兴盛,整个江南地区最不值钱的其实就是钱,而无论货殖亦或是产业,一旦出手那必然是溢价,甚至这其中比如望江楼那可是有价而无市的东西,足以传家的产业,岂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可以想见,只要萧家接收了这些货殖产业,无论付出多少钱,都必然立即成为其余江南士族的对手……
他哪里敢答允这样的事?否则回去之后,他老子能亲手将他双腿打断!
这简直就是一个万丈巨坑,足以将整个萧家都给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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