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都察院右都御史陈智、左副都御史王文等人赶来了李云天的公房,一个个神色严肃,他们也得知了薛瑄被抓的事情,为此感到非常头疼。
薛瑄给贺氏翻案的事情陈智和王文等人都知道,由于锦衣卫和大理寺都不好得罪,故而原本该由都察院重查的案子由于没有监察御史原意接手,故而都察院就推给了刑部议处。
刑部自然也不愿意得罪锦衣卫和薛瑄,可它是大明审理刑狱的司法衙门,贺氏的案子又是都察院和大理寺共同交办的案子,因此退无可退,唯有找了一名刚从地方上调来的主事去审。
原本,刑部的那些人以为贺氏的案子不过走走过场而已,不会改动都察院审理的结果,这样的话有责任也是都察院在前面着。
可惜令刑部的人感到郁闷的是,那名主事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并且更进一步,故而觉得这次贺氏的案子上一次绝佳的上位机会。
由于那名主事初来乍到在京城人脉有限,故而不知道锦衣卫涉及到了里面,还以为只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一次案件争端,所以痛快地接下了案子,准备向外界展现其审案≡★≡★≡★≡★,m.$.c√om的才华,进而在京城的官场崭露头角,让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们知道有他这一号人物。
京城乃各大部院衙门的聚集地,像那名主事一样的官员可谓数不胜数,只有打响了名声他才能不至于被湮没在人才济济的官场里。
虽然后来那名主事也听到了贺氏案子的一些风声,不过俗话的好,荣华富贵险中求,他要是随大流的话岂不是太过平庸了,左右权衡了一番后还是打算博一下前程,再怎么贺氏的案子也受到了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关注。
其实,贺氏的案子非常简单,那些证人的口供以及物证上都无法证明贺氏有罪,其案情里面也有着非常多的漏洞,故而那名刑部主事当堂宣布贺氏无罪释放,将岳氏以反坐之罪关进了刑部大牢。
岂料,这一下捅了锦衣卫的马蜂窝,锦衣卫北镇抚司随即出动,不仅抓了给贺氏翻供的薛瑄而且那名刑部主事也受到了牵连,一并连着进了刑部的大牢。
由于薛瑄的名声和在官场上的地位都非常高,是朝廷清流中的领袖人物,故而他这一入狱就使得都察院的各位堂官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因为贺氏一案的源头就在都察院。
“诸位大人,这是皇上送来的,大家都看看吧。”等陈智和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五大都察院堂官到齐后,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把桌上的奏章递给了陈智。
陈智等人连忙传阅着薛瑄的奏章,脸上纷纷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在贺氏一案上他们确实没有尽到职责,为了避免麻烦对案子进行了推诿,并没有在薛瑄对案情提出异议后进行核查。
“皇上的意思想必不用本王多,都察院这个面子可丢不起。”环视了一眼神情复杂的陈智等人,李云天端起一旁的茶杯,一边慢条斯理地品着,一边淡淡地问道,“贺氏的案子是谁督办的?”
“王爷,是下官督办的。”左副都御史王文脸上一热,向李云天躬身道。
按照规定,都察院审理的案子在案子审结后要把案情向上禀报,王文当时汇报的上司正是王文。
王文虽然看出了贺氏一案有着颇多疑,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并没有理会,如今倘若追责的话王文也难辞其咎。
“贺氏一案现在已经不再是一起单独的人命官司,涉及到了咱们都察院的颜面,皇上已然关注此案,故而本王希望能将其妥善了结。”李云天抬头望了一眼王文,不紧不慢地道,“王大人,既然这件案子是你督办的,那么就有始有终,把它查个清楚。”
“下官遵命。”王文闻言顿时感到一阵郁闷,不无无奈地向李云天躬身道,他本想驱邪避凶,不成想却招惹来了一个大麻烦,谁都知道薛瑄入狱一事不简单,有锦衣卫横在中间恐怕他有力也使不上。
与此同时,王文不由得在心里恨上了薛瑄,如果不是薛瑄多管闲事的话他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位,而且还恼怒薛瑄故意找都察院的麻烦,京城的案子多了薛瑄为何盯着贺氏一案不放?
“本王会亲自督办,以给皇上一个交代。”李云天见王文脸色沉郁,知道他心中肯定郁闷之至,随后放下手里的茶杯沉声道。
由于正统帝已经关注了贺氏一案,所以李云天肯定要亲自介入否则就是对正统帝不敬了。
另外,身为都察院的一把手,面对都察院招惹的麻烦他当然义无反顾地要出手解决,否则何来的上位者的担当,归根结底都察院的颜面也就是李云天的脸面,他不得不出面来解决这个麻烦。
王文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心里松了一口气,脸色变得舒缓下来,有李云天坐镇的话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锦衣卫的那些人再跋扈也不敢对李云天不敬。
“忠王爷,皇上有旨。”就在李云天与陈智、王文等人听着郑祥汇报贺氏一案案情的时候,一名宫里的宦官手里托举着一道圣旨走进了房间,尖着嗓子向李云天道。
李云天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没想到正统帝此时会给他传旨,连忙领着陈智和王文等人跪接圣旨,考虑到京城当前的局势,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正统帝的这道圣旨跟贺氏的案子有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贺氏杀夫一案案情复杂,牵连大理寺左少卿薛瑄受贿一事,影响重大,故而朕责成忠王会同司礼监和三法司共审此案,查清缘由,不得有误!钦此!”
那名宦官随即打开圣旨,尖着嗓子抑扬顿挫地高声念了起来,随后把圣旨合上躬身递给了李云天,满脸堆笑地道,“的走得时候皇上特意嘱咐,忠王公务繁忙,此案不必操之过急。”
“臣谢主隆恩。”李云天闻言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接过圣旨后高声谢恩,看来这次薛瑄难逃一劫。
虽然正统帝在圣旨里让李云天查清贺氏杀夫案和薛瑄受贿案,看似想要查清这两件案子,但又让那名宦官传口谕不要操之过急,这就使得正统帝的表述显得有些前后矛盾,如果正统帝不着急这两起案子的话为何如何匆忙就下来了这道圣旨?
不过,如果注意到圣旨里提到司礼监的话,那么李云天心头的疑问就迎刃而解了,司礼监的首领是王振,而薛瑄入狱可以与王振有着莫大的干系,正统帝此举将使得薛瑄无法从这起受贿案中脱身,很显然王振肯定会从中作梗的。
对此李云天并没有什么好办法,王振这次可是奉了皇命来督办案子,从某种意义上其言行代表了正统帝,李云天不得不对其进行妥协,否则势必遭到正统帝的嫉恨,这可是他不愿意看见的一幕。
“王爷,皇上的这道旨意下的也太快了吧!”等那名传旨的宦官离开后,陈智不由得来到李云天的身旁,皱着眉头道。
按理,正统帝已经派人把薛瑄的奏章给李云天送来,已经有着让李云天处置贺氏一案的寓意,好像没有必要下这道旨意,而且还算上了司礼监。
按照大明的定制,司礼监并不是大明的司法衙门故而没有审案的权力,最多也就是派人去听审案子,然后把案子向皇帝禀报,直接参与审案的现象非常罕见。
毕竟现在不是明朝中后期宦官篡权的时候,宦官们还没强势到压制住外臣,进而为所欲为的地步,很多朝廷的规矩都要遵守。
可正统帝这次下旨竟然把司礼监也算在圣旨上,要起与三法司共同审案,这样一来就赋予了司礼监的太监审案的权力,使得其不再是案件审理中的配角。
“天威难测。”李云天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正统帝对贺氏一案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变化,他不便于破,唯有笑着回答了陈智。
“王大人,本王就赵家的那些街坊以及赵都指挥同知的同僚交给你了,务必要从中审出蛛丝马迹!
随后,李云天的视线落在了神色复杂的王文身上,不动声色地叮嘱道,身为大明亲王后他已经不方便再审案子,故而自然要通过王文等人来暗中掌控案子的进展。
“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审理这些贺氏一案中的虾米可难不倒王文,再怎么他也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有着丰富的审案经验,闻言想李云天一躬身,沉声回答。
这并不是李云天不想让王文审贺氏等相关的涉案人,由于贺氏等人现在被关进了锦衣卫的诏狱里,现在正统帝的态度不明故而不方便派人去要人。
不过,也不要看了贺氏的那些街坊邻居,以及死去的赵都指挥同知的同僚,从他们那里肯定能有意想不到的巨大收获。
在李云天看来,贺氏杀夫案中有着许多的线索可以寻找,并不一定非要从贺氏等直接涉案人的身上入手,从一些间接人士那里往往能有意外的发现。
薛瑄入狱后,内阁首辅杨溥和礼部尚书胡滢等文官集团的领袖纷纷进宫求见正统帝替薛瑄鸣冤,认为薛瑄乃正人君子不可能做出收受贿赂这种龌龊的事情来,一定是有人从中栽赃陷害。
在一波又一波前来乾清宫觐见的大臣狂轰滥炸下,正统帝被弄得头昏脑胀,唯有强打起精神面对着那些慷慨激昂的大臣的教,什么“亲君子疏人”、“谏者无罪”等等,就差指着鼻子呵斥正统帝是个昏君。
正统帝心中暗自感到恼火,不过那些正义凛然的大臣都是朝中重臣,而且又是打着忧国忧民大义的旗帜,这使得他唯有强行压抑着心头的怒气,如果洪武皇帝和永乐皇帝在的话朝中的这些文臣岂敢如此无礼。
归根结底,作为一名少年天子,正统帝的实力和权威还是有些弱,因此未能威慑住朝中的那些权贵,君权和臣权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利益体,一方强势另一方必定低落。
等那些文官走后,正统帝将乾清宫里的东西砸了一个稀巴烂,将怒火统统发泄了出来,使得现场的内侍和宫女噤若寒蝉,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正统帝发如此大的火气。
李云天得知此事后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嘴角流露出无奈的苦笑,正统帝即便是再年幼那也是大明的天子,那些文臣的行为确实有些过火,这样一来只会激起正统帝的逆反心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那些文官。
晚上,忠王府。
一辆四轮马车停在了忠王府大门前,一名中年妇人被两名年轻人搀扶着从车上下来,神色焦急地向府门走去。
“尔等何人?”守门的卫兵见状拦住了那名中年妇人的去路,面无表情地问道。
“本夫人是大理寺左少卿薛瑄的夫人,有要事要见王妃娘娘。”中年妇人见状连忙自报了家门,并且向身后跟着的一名年轻人了一下头,那名年轻人立刻掏出几枚银币递了过去。
“凭证!”出乎意料的是,卫兵并不像其他人家的门卒那样收下这辛苦钱,而是面无表情地向中年妇人一伸手,想要查验她的身份,要知道王府可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中年妇人就是薛瑄的发妻,没想到那名卫兵竟然要看她身份的凭证,顿时就是微微一怔,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刁难。
李云天和薛瑄是同科的进士,又是都察院的同僚,故而两人私下里也时常走动,只不过随着李云天权势和地位的不断提升双方家眷走动的次数逐渐减少罢了,但也算是忠王府的常客,故而守门的卫兵应该能认出她才对。
难道是李云天授意的,其目的是不想介入薛瑄的案子,故而阻止她进门?
“原来是薛少卿的夫人,夫人请。”就在薛夫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名拦路卫兵身后走过来一名卫兵,打量了她一眼后躬身让开了路,一脸歉意地解释道,“夫人莫怪,这位兄弟是新近调来的,不认识夫人。”
“夫人,刚才冒犯了,还望恕罪。”听闻此言,先前拦路的卫兵躬身向薛夫人致歉。
“不知罪无罪,你做的很好,恪守了职责。”薛夫人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向那名拦路的卫兵了头后急匆匆进了府门,要怪就怪她深夜前来由于光线昏暗下没被认识她的卫兵认出来,否则也就不会闹出这么一出误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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