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纵凶伤人,眼里还没有大明的王法?”周仁善万万想不到雷婷的态度如此强硬,震惊之余伸手颤巍巍指着雷婷,色厉内荏地道,他知道自己这次撞上了铁板,遇到了一个不好对付的硬茬。
别看周仁善在河镇上呼风唤雨,他很清楚这个世上有些人不是他所能得罪得了的,而雷婷很显然就属于这一类人,心中感到莫名的惊恐。
“企图纵容污蔑朝廷命官声誉的手下,究竟谁眼里没有大明王法?”雷婷神情冷峻地望着周仁善,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谁本老爷要纵容手下的人,本老爷要先行核实真伪,然后再将其送到县衙问罪。”周仁善强自按捺下慌乱的心情,望了一眼身旁面色惨白的张管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
一直望着周仁善的李云天眉头微微一皱,他刚才清晰地注意到周仁善望向张管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毒,随着事情越闹越大看来周仁善是想让张管家来背这个黑锅,这意味着张管家性命堪忧,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李云天的嘴角随后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周仁善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收钱的是张管家,只要张管家一死他就能把罪名一股脑地推到张管家的身上,可雷婷岂会让他如愿以偿?
“周老板,此案涉及到忠武王已经不是县衙和府衙所能审得了的,听浙江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大人们都在县城,想必他们会很乐意审理此案。”果然,雷婷冷冷地揭穿了周仁善的谎言,根本就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这种事岂能捞到藩台大人和臬台大人,还是先交给县衙为好。”周仁善的脸色变了几变,故作镇定地向一旁的家丁挥了挥手,“先把大管家带回去,待本老爷问清案由后送交县衙。”
当的一声轻响,随着周仁善话音落下,又有一支弩箭射在了大门上,这使得周家的那些家丁顿时紧张了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把周老板和张管家‘请’来!”雷婷不想再跟周仁善在这里废话,冷冷地向身旁的护卫下达了命令,“若有反抗立即拿下,交有司衙门处置。”
“遵命!”护卫们闻言齐声应道,然后快步走向了周仁善和张管家。
“快……快,拦住他们!”周仁善见雷婷动了真格的,立刻慌了神连忙向周围的家丁喊道。
当几名试图阻止护卫的家丁被干净利落地放倒在地后,剩下的家丁纷纷知趣地躲开,任由周仁善和张管家被护卫们控制住。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行抢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一定会把你们告上衙门,让你们统统关进大牢。”周仁善被护卫们从院门口押走的时候拼命挣扎,口中高声嚷嚷着,神情显得十分惊恐。
张管家此时已经被吓傻了,身体软绵绵地被两名护卫拖着,只要这件事情闹到藩台和臬台那里他必死无疑。
见周仁善被抓,现场看热闹的人刹那间就骚动了起来,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搁在以前的话谁也不会想到周仁善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简直大快人心。
“老爷,是否把这两人送去县城?”雷婷瞅了一眼被押到近前的周仁善和张管家,躬身向李云天问道。
“现在天色已晚,等明天再把人送去,先去客栈住下。”李云天闻言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后道,经过先前的一番折腾后现在已经临近黄昏,等把人送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届时县城的城门早就关上。
“这位先生,镇上的客栈简陋,如果几位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到在下的寒舍住上一晚。”这时,何云谊走过来向李云天一躬身,恭声发出了邀请。
“我们人多,就不去叨扰了。”李云天从何云谊恭敬的言行中意识到他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微微一笑后婉拒了何云谊的好意,何云谊是周仁善一案中的证人他不方便与其接触,故而客栈是最好的选择。
“先生,周家人平日里作恶多端,为了防止他们逃走和销毁证物,在下觉得是否应该暂时把周宅查封,以免官府以后查案。”何云谊本就没有奢望李云天大驾光临,沉吟了一下后试探性地道。
“你们觉得呢?”李云天闻言微微颔首,转身问向了李宜安和杨铭等浙江三司的官员,周仁善的案子发生在浙江,这种查封的事情自然有他们决定为好。
“此举甚好。”李宜安等人自然不可能维护周仁善,纷纷躬身表示了赞同。
李云天见状向雷婷了一下头,然后在郑良和李宜安一行人的簇拥下去了镇上的客栈,准备在客栈里留宿一夜,第二天再赶回县城。
雷婷挥了挥手,一群护卫就蜂拥着冲进了院里,这使得现场的百姓们顿时轰的一声就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在那里议论起来,一个个神情兴奋,无不感到大快人心。
“诸位,你们以前谁受过周家欺负,趁忠武王到来之际赶紧上告,在下可以帮你们写状子。”等李云天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何云谊想起了一件事情,高声向现场的人喊道,他现在要痛打落水狗,使得周仁善永无翻身之际。
“在下也能帮你们写状子。”何云谊的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先前那几名与张管家当众对峙的受害者的响应,由于镇上识字的人不多故而需要人代写状子。
“周扒皮抢了我家祖传的五亩水田。”
“他指使家里的狗腿子打伤了我爷爷。”
“我那儿媳妇才嫁进来不到一个月就被他抢了去,现在生死未卜。”
……
现场的人们闻言顿时沸腾了起来,纷纷争相恐后地向何云谊等人涌去,大声诉着自己的不幸。
何云谊见状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有这么多人上告的话周仁善这次必将难逃一劫,他终于可以报了长久以来被周仁善欺压的仇。
河镇,客栈。
由于李云天等人的入住,这家只有一个院、生意冷清的客栈立刻变得热闹起来,原先住在里面的几名客人被护卫们有礼貌地“请”了出去,整间客栈处于了严密的戒严的状态,禁止任何外人靠近。
吃完晚饭李云天就回房休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召集众人商议事务,这使得李宜安等浙江三司的官员惴惴不安。
根据他们目前所掌控的情况,控诉周仁善恶行的状子已经逾百,毫无疑问周仁善是河镇的一霸而定海县对此却没有丝毫的上报,一旦追究其责任来将首当其冲,责无旁贷。
一间客房里,两个人坐在桌前聊着天,一个人身穿六品官袍,另外一个人身穿七品官袍,正是先前迎接李云天时出现过的那两名浙江官员。
按照常理,此次跟随李云天的浙江官员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以两人的级别根本就不够资格出现在这里。
不过,两人的官阶虽然低,但是官职却非常特殊,那名六品官是浙江巡抚龚睿,七品官是浙江巡按刘敏宇。
龚睿是吏部的一名主事,奉宣德帝的御命巡抚浙江,刘敏宇比龚睿晚来一个月,两人皆进士出身,龚睿比刘敏宇高两科。
巡抚的职责是协调地方三司的运作,其职权应位于地方三司之上,不过龚睿到了浙江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
虽然他是奉宣德帝的御命行事,但浙江地界上不仅由浙江镇守太监还有浙江三司的主官,他一个的六品官很难镇住场面,进而难免在官场上受到排挤。
从地方三司的这个角度上来看的话,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头上多出一个管闲事的人来,而且还是一个低官阶的官员,因此肯定要与其争夺官场上的控制权。
像江南这些繁华富庶的地区,地方官员通常都与京城的各派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即便龚睿身负皇命,但依然对地方三司的主官们无可奈何。
归根结底,巡抚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临时性的差事,办完差事后这个职务就收回,而且担任巡抚的多为六部一些低级别的官员,这使得其在地方上,尤其是富裕地区,很难压住那些资历深厚的官员。
总管大明两京十四省,除了李云天的广西、交趾总督是一个实打实的职务,有着专门办公的总督府外,现在朝廷派出去的巡抚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岂会有威信可言。
刘敏宇与龚睿可谓同病相连,巡按江南对监察御史来既是一份美差同时也是一个苦差,之所以这样是下一趟江南可以捞不少油水,但同时很难有所作为,因为江南地方官场的势力实在是太过强大。
因此,那些有所作为的巡按御史通常都是在贵州、四川和广东等偏远地区干出了政绩。
刘敏宇自从来到江南后所办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案子,他也想查一些大案可惜受到地方衙门的掣肘,故而唯有放弃,他还没有单挑浙江官场的气魄。
由于两人在浙江郁郁不得志再加上又都是进士出身,故而龚睿和刘敏宇逐渐走得比较近,冷眼旁观着目前局势的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