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富,本公再问你一次,你确定是八月初五的晚上见到的本公?”在堂上众人的议论声中,李云天走到了杨富的面前,神色俱厉地盯着他问道。
“是……是八月初五,民记……记得清清楚楚。”由于杨富先前已经信誓旦旦地表示八月初五的晚上见过李云天,因此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唯有死撑到底,结结巴巴地回答。
“你撒谎,八月初五的晚上本公一直待在文渊阁,直到第二天才离开,岂会在晚上去见你。”听闻此言,李云天面色一沉,伸手一指杨富冷笑着道。
“陈都督,进出宫禁都有记录,只要陈都督派人进攻调去八月初五和初六两天的进出宫记录,就知道本公所言非虚。”着,李云天转向了公堂上的陈泰,沉声向他提了一个建议。
“来人,修文一封……”陈泰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之巧,李云天八月初五的晚上竟然在宫里,于是抽出桌上签筒里的一支令签,准备派人带着京畿都督府的公文去向宫里调阅八月初五和初六两天的进出宫记录。
在座众人也不由得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暗自感慨李云天运气之好,只要进出宫记录一调来,那么杨富八月初五的晚上见过李云天的谎言将不攻自破。
与旁人不同,杨浦没有议论这件事情,而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杨富,你可想好了,究竟是不是八月初五见过镇国公?”
魏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竟然出了这种意外,他知道李云天并不是在虚张声势,由于手头的公务太忙李云天今年确实在文渊阁里住过几晚上,这在宫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于是情急之下打断了陈泰的话,面无表情地问向了跪在那里大汗淋漓的杨富。
如果八月初五的晚上李云天在宫里的话,那么自然无法见到杨富,这也就证明了杨富所提供的那纸该有讲武堂总教官大印的文书是假的,这可绝对不是魏鑫希望看见的一幕。
因此,魏鑫必须想办法阻止这种情形的发生,故而开口提醒杨富。
“……民记错了,是八……八月初六的晚上见得镇国公!”
杨富已经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傻了,皇宫里的记录肯定具有无上的权威,那么他的谎言届时将被彻底拆穿,猛然间听见魏鑫的问话,怔了一下后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回答。
听闻此言,现场不由得一阵忽然,在座的众臣个个都是老成持重之辈,岂会看不出来杨富在撒谎。
“杨富,你话前后矛盾,刚才还是初五,现在怎么成了初六?”李云天冷笑了一声,随后伸手一指杨富,怒气冲冲地喝问,好像被杨富的出尔反尔激怒。
“国公爷,事情已经过去了近半年,民一时间有些记不清楚。”杨富见李云天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开口狡辩道,“民现在记起来了,国公爷是初六见得民,民初七的时候特意去庙里拜佛求愿,想知道与国公爷见面后是凶是吉。”
“你……”李云天见杨富竟然耍无赖,由于太过愤怒,竟然一时间指着杨富不出话来。
“陈都督,此人一看就是刁钻狡诈之徒,如果不对他动大刑的话他是不会老实招认的!”随后,李云天转向了陈泰,怒气冲冲地道。
“大人,民只是实话实而已,请大人给民做主。”见李云天情绪激动,神情有些失态,杨富心中顿时大定,连忙冲着陈泰磕了一个头,高声喊道。
“陈都督,依本伯看来,为了确定镇国公初六晚上是否见过杨富,还是把那些天的进出宫禁的记录调来为好。”魏鑫此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李云天,沉声向身旁的陈泰道。
只要能证明李云天初六不再宫里,那么李云天就无法证明他那天晚上没有见过魏鑫,因为除了皇宫外无论李云天初六晚上在那里,无论有什么人能给李云天作证,那么都将不被魏鑫所采信,怀疑是李云天造假。
而李云天要是初六在文渊阁的话那情况可就不同了,先不皇宫里戒备森严,晚上宫门一关除非有皇上的圣谕否则不得开门,单单要想通过皇城就没有那么简单。
宣德时期,北京城由紫禁城、皇城和外城三部分构成,其中紫禁城也称之为“宫城”。
紫禁城是皇帝生活的场所,因此四周建有高大的城墙,设有午门、神武门、东华门、和西华门四座城门。
皇城是拱卫紫禁城并为紫禁城提供各项服务的地方,环绕在紫禁城外而建,闲杂人等禁止入内,有皇家园林、寺庙、库房、作坊以及大量的养殖和服务机构。
与紫禁城、都城不同,皇城没有为防御而建有马道和垛口的城墙,只有一道6米多高的红门拦马墙――萧墙。
萧墙墙身红色覆黄琉璃成瓦,也就是我们常的红墙黄瓦,皇城墙四面设大明门、地安门、东安门和西安门四门,也就是俗称的“皇城四”。
外城是指京城城墙和皇城城墙之间的部分,百姓大都居住在这个区域,并设有正阳门、东直门、西直门、朝阳门、阜成门、崇文门、宣武门、德胜门和安定门九座城门,也就是俗称的“内九门”。
文渊阁在紫禁城里,李云天如果初六的晚上在文渊阁,那么他要想去城南见杨富的话必须要通过宫城的城门和皇城的城门。
与外城由京军守卫不同,宫城和皇城由锦衣卫这样的亲军把守,这意味着李云天要接连穿过宫城和皇城的守卫,而李云天与亲军并没有什么交情,很难无声无息地过关。
尤为重要的是,杨富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商人而已,而且又非事态紧急,李云天完全没有必要冒险穿越宫城和皇城去见他!
不过,现在看来李云天初六的晚上并不在文渊阁,否则也就不会表现得如此失态,这使得魏鑫决定给李云天一记重击,让李云天无法从杨富一事中脱身。
“哼,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魏鑫的话音刚落,李云天就冷冷地向他道,“魏大人,像杨富这种出尔反尔之辈,即便是证据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会矢口否认,如今他已经改了口供,何必要白忙一场!”
“镇国公此言差矣,杨富第一次上公堂,在众多大人面前难免紧张,现今他已经记起了往事,想必绝对不会再行更改。”
魏鑫闻言摇了摇头,开口替杨富辩解,然后望向杨富高声道,“杨富,你这次是否真的已经记起来见面的时间,在诸位大人面前你可要想好了再!”
“大人,民这次可以肯定,是八月初六的晚上在城南的那家青楼见的镇国公,大人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那家青楼一查,民是那家青楼的常客,他们可以作证的八月初的那些天都在青楼里过夜。”
杨富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意识到坐在公堂上的魏鑫是在帮他,连忙冲着魏鑫道,“大人,的愿签字画押,绝不反悔!”
听到“签字画押”四个字,李云天的眉头禁不住微微往上挑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双目泛过一道寒光。
正在慢条斯理品着茶的杨浦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望了李云天一眼后继续低头品茶,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杨士奇和张辅等人则纷纷暗地里摇着头,魏鑫明知李云天初五的晚上在文渊阁还非要调阅进出宫禁的底档,摆明了就是让李云天深陷杨富一事漩涡而无法自拔,可他们又不好开口些什么,毕竟他们只是听审者而魏鑫的举动又合乎法理,故而谁也不会这个时候为李云天出头。
“好。”见杨富表示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魏鑫随即沉声吩咐立在堂前的京畿都督府军士,“拿笔墨纸砚,让他签字画押,如有反悔当定重责!”
两名军士向魏鑫一拱手后快步离去,陈泰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他对刚才魏鑫开口当众打断他非常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毕竟魏鑫是奉了宣德帝的御命办差,他岂能与之计较,只不过可惜了李云天如此好的一个翻身机会,被魏鑫硬生生地给破坏了。
很快,那两名军士就拿来了笔墨纸砚,杨富立刻把八月初六晚上在青楼见过李云天一事写了下来,并且煞有其事地表示他受到了李云天的威逼利诱,不得已而藏匿了那些火绳枪,最后签名画押交给了魏鑫。
魏鑫看了看后递给了陈泰,陈泰当众将上面的内容宣读了一遍,然后放在了面前的案桌上,然后发下了令签,让京畿都督府的军士带着他开出的公文进宫调阅八月初六那天的进出宫禁的记录。
“镇国公,你可记得八月初六的晚上在哪里?”待那些军士离开后,陈泰沉声问向了李云天。
其实,陈泰并不想问出这个看似愚蠢的问题,但作为审案的流程他不得不问出来,在场的这些朝廷重臣们心里都清楚,李云天初六的晚上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果不在皇宫的话也就无法洗脱与杨富见面的嫌疑。
“时间太久,本公已经记不起来了。”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指着杨富道,“不过,本公可以肯定以前绝无见过此人!”
“镇国公,你当时可是要给人荣华富贵,怎么如今又不认账了。”杨富闻言不由得叫了起来,一脸惶恐地向李云天道。
“住口,公堂之上不得喧哗!”陈泰见状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一拍惊堂木,冲着杨富沉声喝道,现场在座的都是大明朝堂之上数一数二的大员,杨富一介草民竟敢质问李云天,简直就是不知礼数,乱了尊卑。
杨富闻言吓了一跳,本来他以为有魏鑫罩着可以肆意诬陷李云天,不过现在看来他有些得意忘形了,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出格,连忙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镇国公,除了杨富外八方货栈的伙计也作证你与那批火绳枪有关,见过你晚上去库房查看那批火绳枪,对此你可有话要?”
如果搁在别的案子,冒犯了李云天的杨富绝对会被陈泰当场杖责,这并不是陈泰要袒护李云天而是在维护朝廷的法度,不过此案是宣德帝交待下来的御案,而杨富又是指控李云天的证人,他自然不好对杨富动刑故而冷冷地抽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养父,沉声向李云天道。
“陈都督,本公从未去过八方货栈。”李云天闻言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欣慰,不动声色地回答。
他之所以感到欣慰是因为陈泰的是八方货栈的“伙计”,而没有“东家”或者“掌柜”,这意味着刘海和八方货栈的掌柜并没有在酷刑下屈打成招出卖他。
其实,即便是刘海等人出卖了李云天,李云天也能够理解,毕竟世上能将生命置之度外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在锦衣卫的酷刑下没有多少人能坚持住。
很显然,刘海和八方货栈的掌柜在酷刑前挺了下来,又或者两人很可能已经死在了刑房里。
“来人,带八方货栈的伙计!”陈泰见李云天不承认去过八方货栈,于是沉声吩咐堂前的京畿都督府军士。
几名八方货栈的伙计很快就被带进了大堂,身上皆穿着一套干净的服饰,头发梳得很整齐,一看就是上堂前进行过打扮,怯生生地跪在了堂前。
按照这几名八方货栈伙计的交代,十月二十九的晚上他们在卧房里睡觉的时候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被惊醒后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悄悄打开了卧房的窗户,结果见到了刘海和李云天等人去了那个存放火绳枪的库房。
“告诉本公,你们可以确定是十月二十九?”李云天知道这几名伙计受到了威逼利诱,恐怕有的人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暗地里不由得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后沉声问道。
听闻此言,现场众人纷纷眼前一亮,李云天再次以时间为切入进行反驳,难道他有十月二十九不可能去八方货栈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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