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香堂东侧一个僻静的院落,布局雅致的卧房里,红鸾坐在浴桶里闭目养神,一名梳着双丫髻的绿衣侍女轻轻给她按摩着肩头,今天与紫鹃的一战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使得她感到一丝疲惫。
“姑娘,那个赵公子是什么人,我可听那个侯爷是漕运总督的二公子!”沉默间,绿衣侍女打破了房间里的平静,柔柔一笑后饶有兴致地问道。
绿衣侍女是红鸾的贴身侍女杏儿,同时也是与她一起在邀月阁长大的知己朋友,只不过后来由于红鸾资质出众再加上勤学苦练,最终脱颖而出,两人情同姐妹,私交甚好。
“他是一个天立地的英雄!”红鸾闻言随即睁开了双目,微微一笑后柔声道。
“英雄?”杏儿万万没有料到红鸾竟然如此评价李云天,脸上顿时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知道红鸾为何有此一。
“当年他救了我一命,又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保我大明一方平安,不是英雄是什么?”红鸾笑了笑,娇声向杏儿解释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原来他是咱们大明的勋贵,怪不得侯爷对他如此客气。”杏儿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并不是大明的勋贵,侯爷之所以对他客气是因为他是镇武侯的亲卫。”红鸾微微摇了摇头,纠正了杏儿的法。
“镇武侯?”杏儿的眼前顿时亮了一下,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起身来到红鸾面前兴致勃勃地望着她,“你见过镇武侯?快跟我镇武侯长什么样,听他乃天上的武曲星转世,是不是有金光护体?”
“当时我离得太远,没能看见镇武侯,不过镇武侯宅心仁厚,对百姓甚为关怀,不仅让我们通过了关卡,而且还调来了不少粮食进行救济,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饿死。”红鸾见状笑着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杏儿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打趣道,“怎么,你看上了镇武侯?”
“姑娘笑了,镇武侯是咱们大明鼎鼎大名的侯爷,哪里能看得上我。”香儿脸颊顿时一红,不无忸怩地道,她可是知道镇武侯现在就在扬州城,那么镇武侯的亲卫出现在怡香堂也就显得顺理成章,看来其在镇武侯面前的地位不低,否则薛二公子岂会这么客气。
不要杏儿了,就连大明那些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又有几个不对英勇善战、文武双全的李云天心生爱慕的?
“姑娘,紫鹃姑娘这次是故意冲着你来的,这次花魁大会你们俩是最有可能夺得花魁的人,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呀。”
随后,杏儿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娇声提醒红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紫鹃是故意趁着红鸾无暇他顾之机钻了空子,抢先结识了原本给红鸾捧场的李云天,意图得到李云天的支持,进而减弱红鸾夺得花魁的几率。
“花魁不花魁的我倒不在意,我怕她对赵公子另有所图!”红鸾闻言面色顿时就是一黯,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也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紫鹃接近李云天好像另有所图,否则岂会白白得罪薛魁?
不过,由于这只是红鸾的推测,因此红鸾并不能确定紫鹃放弃给薛魁献艺的真实动机,毕竟薛魁喜好女色,两年流连忘返于扬州的青楼,恃强给好几名清倌人开了苞,因此紫鹃躲避他也属于是正常的事情。
所谓的清倌人指的是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不仅有着清丽脱俗的容貌,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色艺双全,是青楼里专门培养出来的供达官贵人玩乐消遣的风月女子,同时也是青楼的一种噱头。
虽然清倌人号称卖艺不卖身,但她们终究是命运受人摆布的青楼女人,其才华只不过是披在**之上的一层薄纱而已,一旦被前来青楼寻欢作乐的恩客看中,那么她们即便是最不情愿也唯有献身于那名恩客,而那名恩客也要出一笔不菲的“梳拢金”,俗称****钱。
古代青楼里保有处子之身的女子只梳辫,待其接客后才梳髻,故而称为“梳拢”,这笔钱通常来数额不菲,毕竟每个前来青楼的男人都喜欢尝鲜。
除了清倌人之外,另外还有红倌人一,指的是那些既卖艺又卖身的青楼女子,她们与青楼里普通的妓女不同,通常都非常有才华。
而一旦清倌人被恩客开了苞,那么有两种解决,一种是成为红倌人,另外一种就是被恩客赎身回去当妾室。
妓女和清倌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钱和银票般那么微妙:钱不一定是银票,银票却一定是钱。
妓女不一定曾经当过清倌人,但清倌人到最后却总会成为妓女,毕竟被客人赎身回去当妾的清倌人少之又少,而客人对待清倌人通常和对待妓女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清倌人的名声更好而已。
回到讲武堂扬州司务处后,李云天仔细地将在今天晚上发生了怡香堂的事情梳理了一遍,觉得发生在事情非常有趣,他原本想晚上会会红鸾,没成想竟然引出了紫鹃,而且看样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怎么好。
想来也是,红鸾和紫鹃都是前来参加此次江南花魁大会的人选,彼此间是竞争对手,关系自然不会那么融洽了。
只是李云天不清楚紫鹃这次出现是受人指使还是为了跟红鸾争夺他的青睐,像他这种身份的贵客自然是那些清倌人们所拉拢的对象,以期其能在花魁大会上的支持。
“相公,还在想今晚的事情?”雷婷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笑着问道。
“你红鸾和紫鹃谁会是陈光宗的人?”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起身走过去一边洗着脸一边道。
“依我看来像是红鸾,她在白华寺的举动非常可疑。”雷婷沉吟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
“相公也是这么想的。”李云天闻言了头,用湿毛巾擦了擦脸后道,“不过陈光宗这样做未免也太明显了一儿,在他眼中难道相公就如此好欺骗?”
“相公,你的意思是紫鹃也是陈光宗的人?”雷婷的双目不由得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今天晚上红鸾和紫鹃可谓是殊死相搏了,陈光宗难道会找两个竞争江南花魁的清倌人来刺探李云天的情报?这其中的利益纠葛该如何摆平?
“相公也只是猜测而已,总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李云天摇了摇头,潜意识告诉他晚上的事情有蹊跷,但由于现在他所掌握的信息太少而无法得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相公,你仔细想想以前是不是见过红鸾姑娘?”
雷婷见李云天好像对晚上的事情没什么头绪,不由得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开口问道,红鸾今天在白华寺看李云天的眼神无比复杂,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李云天可又无法开口,这令红鸾感到非常奇怪。
“在交趾相公不可能见过她,如果相公曾经与她有一面之缘的话只可能是在京城、扬州或者九江,不过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是一个孩子,相公即使见了也认不出来。”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向雷婷摇了摇头。
红鸾的年龄应该只有十六七岁,最多不会超过十八岁,而李云天在交趾待了四年,四年前的话红鸾最多是十三四的孩子,俗话女大十八变李云天现在岂能认出红鸾来。
“相公,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红鸾。”雷婷对此深有同感,笑了笑后道,保不准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李云天闻言若有所思地了头,如果能搞清楚这里面原因的话,对他判断当前局势大有裨益。
第二天上午,李云天正在讲武堂扬州司务处与谢恒和韩亮商议着赵文举一案的案情时,一个令他感到激动的好消息传了过来,陈凝凝提前结束了广东的事务来了扬州,准备陪他一度过今年的中秋节。
得知这个消息后李云天顾不上商议赵文举一案的案情,起身兴冲冲地就赶向了陈家在扬州城的别院,算起来两人已经四年多未见,李云天心中对陈凝凝是无比思念。
谢恒和韩亮自然能体会到李云天的心情,两人相视一笑后就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赵文举一案中一些从犯的案卷,这些琐碎的事情用不上再麻烦李云天。
陈家在扬州的别院由陈凝凝的表哥王郁打理,王郁同时也负责陈家在扬州的生意,深得陈家人的信赖,暗中与郑伯鑫相抗衡。
“三姐!”在陈家别院后宅大厅里,李云天和雷婷见到了正与郑婉柔和王郁家眷谈笑的陈凝凝,雷婷连忙迎上前,娇声喊了陈凝凝一句,同时向她福了一身。
古代的妾室非常讲究论资排辈,也就是以先进门者为长,故而雷婷自然要拜见陈凝凝这个三姐。
“六妹勿需多礼。”陈凝凝起身走上前扶起了雷婷,然后亲昵地挽着她的手道,“三姐早就想见六妹一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有六妹在身边照顾相公三姐也就放心了。”
“三姐,这是妹的本分,妹会照顾好相公的。”雷婷闻言微微一笑,望了一眼李云天后娇声道。
“辛苦了。”这时,李云天走过来柔声向风尘仆仆的陈凝凝道,这些年来陈凝凝东奔西走,和郑婉柔一样给九州商会立下了汗马功劳,早已经成为了九州商会的中流砥柱。
“相公过奖了,妾身喜欢商道。”短短的三个字中已经包含了李云天太多的情感,陈凝凝闻言向李云天嫣然一笑,她知道九州商会对李云天的重要,故而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
李云天岂会不知道陈凝凝的心思,心中顿时一阵感动,他觉得自己亏欠陈凝凝和郑婉柔等人太多太多,不仅没能好好照顾她们,还要她们为了自己中兴大明的计划而受苦受累,甚至连见面竟然都成为一种奢望,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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