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先生,你此言何意?”在阮焉的注视下,李云天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能消除安梁县城的这场战祸。”阮焉从李云天的反应中察觉出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用意,毕竟能被定南将军派来谈判的人绝对非等闲之辈,于是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什么办法?”李云天的脸上逐渐阴沉了起来,像是罩着一层寒霜,声音有些冰冷地问道。
“以现在双方控制地区的边界为界限,我义军控制的地方全部归王爷。”阮焉见李云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角闪过一丝惬意的笑容,宏声提出了他的要求。
“什么?”李云天闻言顿时怔在了那里,随后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冲着阮焉道,“这不可能,现在你们占据了交趾三分之二以上的地方,要是都给了黎巡检,我们总兵大人如何向朝廷交待?”
“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阮焉见李云天的脸上涨得通红,好像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回道,“定南将军既然心系百姓的疾苦,那么不如将那些地方的百姓交给我们王爷来治理,王爷一定能使得他们过上富足的日子。”
刚才的这一幕是阮焉对李云天的又一次试探,如果李云天对他的这个要求没有异议或者只是稍微抵触,那么阮焉就会怀疑李云天的谈判的真实用意,毕竟这事关着大明的疆土,非同儿戏,对李云天来应该寸土必争。
如今,李云天的反应十分激动,这无形中就打消了阮焉心中的顾虑,反证出定南将军是真心想要与黎利谈和。
“总兵大人要是答应了你们,交趾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司岂不成了一个空架子?”李云天的胸口微微起伏着,额头上青筋暴涨,怒气冲冲地向阮焉挥了一下手,“这个要求总兵大人绝对不会答应,否则他以后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穆大人,此言差矣,王爷既然是大明封的土司,那么自然归交趾三司管辖,岂会成为了一个空架子?”
阮焉见状微微一笑,开口安慰着李云天,“如果王爷成为了交趾的都司,那么交州府以南地域自此消弭战祸,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总兵大人可是给大明做了一件大好事。”
“好事?”李云天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目光冰冷地望着阮焉,“总兵大人来了交趾不仅没能收复一府之地,反而丢了清化府,倘若依照你的法子来办的话,总兵大人岂不是在交趾打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败仗,声誉受损不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不会放过他,必定上书弹劾。”
“黎巡检,既然你们没有诚意的话那么本官也就爱莫能助了,等骁武军主力一来,交趾必将被腥风血雨所笼罩。”着,李云天转向了黎利,义正词严地警告着他。
“穆大人,在下近来听到了一些流言,希望穆大人能给在下释疑,以辨明外面的那些传言是真还是假。”
阮焉见李云天恼羞成怒,于是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颇为玩味地望着他问道,“穆大人,在下怎么听定南将军这次只带了数千人来交趾,而且还在扬州城举行了一场竞价,将交趾的商业经营权和采矿权都卖了出去!”
“什……什么?”听闻此言,怒气冲冲的李云天顿时就愣在了那里,脸色骤变,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阮焉,好像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穆大人,现在外面有传言,定南将军手下的骁武军本是乘船沿着京杭运河南下,结果大部分士兵晕船,故而定南将军兵分两路前来交趾,一路从宁波府走海路,另外一路走陆路。”
阮焉的脸上洋溢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不动声色地问道,“穆大人,你告诉在下,总兵大人是担心那些朝臣们弹劾,还是担心无法向那些商贾交差?”
“荒谬,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谣传,定南将军乃皇上御封的平叛统帅,岂会与商贾为伍?”
李云天注意到了阮焉脸上的笑容,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轻松,这意味着阮焉现在终于被他骗了过去,于是故意变了变脸色,强自镇定地望着他,“至于定南将军只带了数千人,就更是笑话了,自从去年骁武军在黑牛镇取得大捷来,皇上已经让定南将军抽调京军和南直隶卫所部队编练了十几万骁武军,怎会只带数千人来交趾?”
“在下也不相信,想定南将军身兼重职,乃大明的翰林侍读,岂是一个信口开河之人?”阮焉闻言了头,随后语峰一转,沉声道,“不过,兵法有云,兵不厌诈,以定南将军的才智,定然不会拘泥于一些虚名。”
“见过王爷,阮先生!”着,阮焉拍了拍手掌,一名中年人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向黎利和阮焉躬身行礼。
“告诉穆大人你的身份以及路上的见闻。”阮焉望了李云天一眼,向那名中年人道。
“穆大人,在下是王爷派往京城献表的副使,原本被囚禁在南直隶,不过在下贿赂了看守,侥幸逃了出来。”
那名中年人正是从大明逃回来的李副使,冲着李云天微微一躬身,宏声将他在逃回交趾的路途中的所见所闻。
阮焉敏锐地觉察到,随着李副使的讲述李云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上也逐渐渗出了细的汗珠,双拳紧紧地攥着,死死地盯着李副使,恨不得用眼神将李副使杀死。
“穆大人,如果不是李副使的话,我和王爷还真的以为定南将军率领了十万骁武军前来交趾,这或许就是天意,是天意让王爷得到交趾!”
等李副使将他路上的经历讲述了一遍,阮焉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郑重其事地向面色铁青的李云天道。
“唉!”
李云天闻言脸色急促变了几变,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好像衰老了几岁,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眼神十分复杂,有懊恼也有不甘,似乎难以接受眼前的这个残酷的现实。
阮焉见状知道李云天的心理防线已经垮掉,于是望向了黎利等待黎利的指示,黎利微笑着向他了头,对刚才发生的一幕非常满意。
“穆大人,你放心,王爷不会让定南将军难做的。”阮焉会过意来,随后开口向呆坐在着的李云天道,“只要定南将军和王爷达成协议,那么王爷将承认那些商贾在王爷掌控地域的商业专营权和采矿权,不过王爷希望能从中抽取五成的红利。”
“五成?”李云天闻言回过神来,双目满是愕然的神色,好像没有想到黎利会这样做,竟然打那些生意的主意,而且一口就要吞一半的红利。
暗地里,李云天对此是冷笑不已,他岂会不清楚黎利的如意算盘?
交趾东面临海,北面与大明相邻,南面和西面与占城、真腊等国相邻,占城和真腊等国不仅是大明的藩属国而且还与安南国有仇,在对待交趾叛军一事上肯定以大明马首是瞻。
大明的水师天下无双,再加上占城和真腊等国的追随,一旦明军对交趾实行经济封锁,那么交趾的对外水陆商贸将被掐断。
因此,经过与阮焉的商议后,黎利准备搭李云天的顺风车来解决这个难题。
毫无疑问的是,大明商贾做生意的能力和实力远非交趾当地那些商贾所能比拟的,不仅可以繁荣当地的商贸市场,同时也能获得了大笔的红利,何乐而不为?
况且,如此一来也卖了李云天一个人情,使得李云天可以给那些购得交趾商业经营权和采矿权的商贾一个交待。
“五成不算多,王爷届时将打理好一切事务,没人敢为难那些商人。”阮焉见李云天一脸的惊愕,笑着了头,“这笔钱即使不交给王爷,他们也会交给其他人,以保他们能平平安安地做生意!”
“这件事情本官无法答复你,要总兵大人亲自定夺。”李云天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向阮焉道。
“定南将军智勇双全,在下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阮焉知道李云天决定不了此事,冲着李云天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
在阮焉看来,定南将军志向远大,绝对不会盯着交趾这块蛮夷之地不放,而与黎利合作是解决那些竞得交趾商业经营权和采矿权的最好办法,双方都能从中获益。
尤为关键的是,定南将军现在好像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否则以明军所掌控的那些地区,根本就无法满足那些商贾的胃口。
其实,当得知定南将军决定与黎利谈判的时候,阮焉就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定南将军对交趾根本就不在乎,恐怕只是用来当做晋升的垫脚石而已。
“来,穆大人,本王敬你一杯,希望你此次进城顺利,能消除交趾的战祸,还百姓们一个安宁。”阮焉的话音落后,黎利忽然开口,端起面前的酒杯向李云天一举,微笑着道。
“呈你吉言。”李云天挤出了一丝笑容,与黎利虚空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酒杯放在了桌上,起身冲着黎利和阮焉一拱手,“本官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着,李云天转身快步走出了酒馆,乘着马车在十几名叛军骑兵的护送下向河镇的方向绝尘而去,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干!”酒馆里,黎利和阮焉的酒杯重重地碰在了一起,两人相视一笑后仰首喝干了酒杯里的酒,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显得胜券在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