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操训场看热闹的,自然是宋文的属下,还有三百余碾伯所的降兵,在李自成没有发落之前,他们只能等待,而宋文属下的百余士兵,则是在看押着他们。
冷硬的雪地,凛冽的寒风,惴惴不安的等待,降兵们可能觉得太冷了,双脚不断在雪地上移动,直到看到李自成与宋文来到面前,虽然他们不认识李自成,但见了宋文谦恭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是西宁卫的高级军官。
李自成冷冷扫了一眼,这些降兵,不但无法与场边操心多士兵相比,就是宋文的属下,也比他们强得多,至少队列比他们整齐得多,也难怪,如果没有差距,刘云水怎能兵不血刃就占据碾伯所?
种下什么因,就收获什么果,既然士兵们缺乏训练和军纪,成为俘虏也是正常的事。
明知道他们冷得厉害,李自成却是装得没事儿一样,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他向降兵身前一站,“你们都是俘虏,要死要活,你们自己选择,机会只有一次。”
全场静穆,除了在一侧操训的那些士兵。
李自成的声音提高数度,“你们要是跟着我干,过往的一切,全部抹去,从今以后,吃得饱,还有饷银养家,要是不愿跟着我……”他想了想,其实并没有给降兵选择的机会,让他们回去,暂时不在考虑之中,哪怕养着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回去胡乱宣扬。
一名士兵低声道:“我不想当兵了,我想回家,家中的耕地无人侍弄……”虽然声音不大,但在操训场,却是让降兵没你听得清清楚楚,有数人还是点头响应。
李自成先是微微一笑,随即敛了笑意,面色一凜道:“想回家也行,杀!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身后的亲兵早就注意上了那名士兵,听得李自成吩咐,立即如狼似虎,窜至降兵阵中,将那士兵拖出来,押至一边,那士兵情知不妙,吓得大哭,苦求大人饶命,又向原先的上司求救,但操训场成了他的独角戏。
“咔嚓”!在大明时代,斩首是最为彻底的杀人方式,既不会漏网,也不会让被斩的人太过痛苦,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只有鲜红的血柱,证明被斩的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
亲兵面无表情,待血柱小了些,两人合作,将尸体拖出操训场掩埋去了,其余的亲兵回到李自成身后,如一颗颗挺拔的雪里青松。
队伍一阵骚乱,所幸降兵们并不敢离开队伍,主要还是内心的惊恐与不安,李自成的目光从他们面上扫过的时候,像是隔空点穴,立时安静下来。
“还有谁不愿当兵?”李自成微微冷哼一声,高声问道,见无人应答,遂绽开笑脸,“我说过,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们有选择的机会,我不会逼迫你们。”
“还有不知死活的吗?”宋文趁着空隙,断喝一声,他是战场的胜利者,俘虏这些降兵的直接元凶,他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我们愿意跟着大人!”
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在生与死的抉择上,开始有士兵选择下跪,额头埋到雪地上,这一刻,他们完全忘记了寒冷的存在,与死亡相比,冷凛的寒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在生与死面前,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们本来就是降兵,如果选择死亡,那就不用冒着风雪赶到西宁了,死在碾伯所,至少还能获得点好名声。
不过,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这些卑微的士兵,注定要湮灭在历史洪流中,就是为国捐躯,也难以获得历史的掌声。
李自成看着雪地上的一个个黑点,心中却是没有半丝喜悦,这个古老的民族,太经不起死亡的威胁了,一个首级,就吓到一大片,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难怪游牧民族常常称他们两脚羊,难道农耕民族,都是这样的吗?
他让亲兵唤楚生过来。
楚生原本是李过属下的小旗官,在攻打伏羌堡的战役中,被蒙古人削去半条左臂,无法再上战场了,因为表现优秀,被李自成任命为新兵教官,此刻正在训练原西宁卫的百余降兵,这是李自成预备留给宋文的。
这些碾伯所的降兵,将要交给他操训,他手上的那百余西宁降兵,则要转交给宋文了,不过李自成担心这三百余士兵合在一处,可能发生骚乱,便临时决定从中拨给宋文两个总旗,这样一来,宋文的属下,一下子增加四个总旗,总兵力超过三百,在李自成麾下的七大百户中,兵力暂居第一。
宋文知道,这不仅是李自成对他的奖励,更是,对他的信任,叩头谢恩之后,方才领受了士兵。
最后,李自成告诉碾伯所的这些降兵,虽然加入西宁之后,粮饷待遇丰厚,但第一月的饷银,须要送给他们的家人,免得他们远行之后,家人挂念,因此,每名士兵须要登记各自的家庭住址。
十二月十二日,曹建求见李自成,米尺已经制成。
李自成用手试了试,米尺比较标准,无论是从两端,还是从中间选择一段,他的一拃都是二十二厘米。
“曹建,辛苦了。”
“草民是卫里的木匠,这些木工活,乃是草民的分内之事。”曹建上次刺杀李自成,李自成不但没有治他的罪,还让他担任木匠组的负责人,脱罪的方式,便是协助擒获幕后的元凶李二条。
但于曹建来说,大人能饶他一命,才是重要,足以显示李自成的宽宏大量,加上李自成掌控匠作坊之后,匠人们的生活,大幅改善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心中,满是愧疚,但他除了木工技术,已经身无长物,只能加班加点工作,以报答李自成对他法外开恩。
李自成抚摸着这根不起眼的米尺,后世的宝贝,终于出现在西宁的土地上,他想到将来教学时还会用到,便道:“曹建,这样的米尺,多制作几根,此外,”他用手指着下端一分米处,“照着这个长度,平均分做一百份,下面的刻度可能太小,但一定要准确,时间上我不会给你限制。”这是要制作毫米尺了,虽然这个毫米尺不一定标准。
“是,大人!”曹建叩头行了一礼,回到匠作坊继续他的木工活去了。
十二月十五,刘方求见李自成,按照李自成所说的法子,铁质有了大的改善,询问李自成要不要大规模生产。
铁质改善,那已经是钢了,但李自成不知道这种钢材,能否达到m1841步枪的要求,边让他将这些钢材送至方志的火器坊,另外,继续进行小规模冶炼,看看有没有提高性能的法子,尽量积累材料的生产技术,为可能的大规模生产做好准备。
十二月二十六,李自成给学子们上完课,便结束了本年度所有课程,预备从二十七日放假,除了穆家的四小姐穆思蓉和陈秋蝶住在西宁城内,其余的学子都是孙梦洁的远亲近邻,家庭几乎在一起,他准备让士兵们护送她们回家过年。
对于学习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的学子们,李自成根据平时观测和提问,感到十分满意,不仅十名签有合约的注册生成绩过关,能跟得上他教学的节奏,便是三名编外生,也是从不缺席。
这些学子都已经达到或是接近成人的年龄,李自成在授课的时候,容量很大,但这些学子硬是支撑下来了,语文学习上,拼音已经教授完毕,开年便要进行汉字教学了,李自成根据自身的学习经验,预备从“一二三……”、“大小多少”、“上中下”这类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文字着手,等积累上百汉字,再教授一些唐宋的诗文。
数学教学的速度更快,已经学习了两位数加减法,这已经是一年级快要完结时的水平了,也就是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学习们已经完成了后世学童们大半年的学习内容。
最让李自成揪心的还是科学,他无法编辑出合格的教材,以故事的形式,虽然能增加趣味性,但知识比较零散,完全没有体系。
当晚,李自成宿在孙梦洁的房中,新年开课,得等到元宵节之后,这中间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恐怕是见不着了。
两人温存一番后,孙梦洁汗津津地趴在李自成的胸膛上,“先生,学生……学生怕是……怕是……”
“怎么了,洁儿?”李自成还道孙梦洁有些难舍难分,安慰道:“洁儿不用担心,回去过个新元,半个月的时间,转眼便逝,待得元宵节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就知道自己快活!”孙梦洁白了李自成一眼,知道黑暗中看不见,又在他大腿内侧揪了一把,“学生怕是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李自成痛得龇牙咧嘴,喘着气道。
“你还乐,都是你!”孙梦洁欲待再揪一把,小手已经被李自成牢牢握在手心。
李自成一把搂过孙梦洁,“洁儿是说,你有孕了?”他欣喜之下,搂得孙梦洁几乎喘不过气来,来到这个世界,终于要有后了,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骄傲和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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